“这……”秋婵正有些为难,水儿从房中出来,:“行了,你回吧,我在这儿陪着。”“也好,不过也不要待久了,小心受了凉。”水儿点点头,见秋婵转身进了房,才开口道:“小姐,你也不用太愁,依奴家看,太子殿下并无伤你之意,这样说来,事情倒还有转圜的余地。”我看着面前的石砖地,被若有若无淡淡薄薄的雨雾逐渐淋湿,天地间已是灰濛濛一片,听着水儿继续道:“小姐也莫要再冷冰冰的,哄着殿下,平安的挨到秦王回来,就好办了。”“可我已知他心思,你让我曲意迁就,假辞陪笑,我还真是有些做不来。”我刚说完,就见李元吉一脸邪笑的从月洞门走来,抽着嘴角道:“即便是假意欢笑也做不来吗?本王今日倒要看看你的风骨有多硬挺。”他笑着说来,声音却异常森冷。身后的李建成脸色如石像一般冷酷。两旁的内监紧跟着为他们二人擎着伞。水儿早已脸色铁青的直直跪在了潮湿的石地上。忽的一阵裹夹着雨丝的凉风袭来,穿透了薄衫,我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手中的油纸伞也随风刮了去,翻了几翻,最后卡在了墙角处才停下。“怎么?连施礼也做不来了吗?”李元吉踱到我身边,眯着双眼,现出一丝阴狠。我懒得与他多言,只默然的俯首跪下。半晌,只觉膝下已是生疼,眼看着自己的裙裾浮在地上渐渐湿透,冰凉的雨丝浸透了衫衣。才听李元吉散散的说了句:“起来吧,听闻你小曲儿唱得不错,给本王唱支来听听。”我刚要起身,膝下一着力,便觉一阵酸痛,险些栽倒,我急忙扶住一旁的花架,75、沧海桑田事事休却只是倔强的站在一侧,不软不硬的回道:“小女子并非歌姬,不会唱什么小曲儿。”“是么?不是歌姬?”李无吉呵呵的冷笑两声:“你在本王手心里,本王让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本王既可以让你做歌姬、舞姬,还可以让你做娼妓,你信吗?不知沈小姐想做哪样?”我悚然一惊,错愕的看着依旧凝着笑意的李元吉,和冷漠立于一侧的李建成。正呆怔间,跪在地上的水儿轻扯了扯我的裙角。我自明她意,也知如今是硬气不得,便不得不委屈求全道:“既然齐王殿下想听,小女子唱来就是。”说完凝视着雨水落到地上溅起的细小水纹,随口唱了曲《在水一方》。我听见自己清泠的歌声淹没在淅淅的雨声里,显得那么飘渺,仿似天外来音,可又凝着若有若无的忧伤。“好!确是与众不同,别有滋味。二哥实是有眼光,也不知在哪儿寻了这么个人间尤物。来人——赏酒,要荔枝绿。”李元吉大喜,吩咐内监道。我急忙拒绝:“多谢齐王好意,小女子不会饮酒。”“不碍,本王教你。”李元吉说着转过身对李建成笑道:“瞧,他李世民的女人还要劳烦我这做弟弟的帮他调教。不过,本王倒也乐得做这差事。”李建成也不接话,只是阴着脸不语。顷刻,已有内监托着一壶荔枝绿过来。我见李元吉伸手拿过斟满酒的玉盏,向我踱来,我大惊失色,口里结巴着:“我……我喝就是。”说完微颤着到他手上接过玉盏,也不及细想,便一口饮尽。随着酒液流进,顿觉嗓间火烧般难受,我抬手紧紧抵在喉间。李元吉已是自我手中夺走玉盏,大笑着道:“痛快,来,再斟。”我抬手想阻拦,却是嗓间揪得紧,只翕动了下嘴唇,却说不出话。忽听李建成说了句:“元吉,休要胡来。”“大哥,这女人么就和烈马一样,要驯好了,才好骑。你可心软不得。”李元吉狞笑着逼过来,我心下惊慌,便身不由已的向后退去,却被他猛然扯过,还未来得及惊叫出口,已被他捏起下颔,迫我张口,将一盏荔枝绿全部灌入我的口内。浓烈辛辣的酒液直呛得我头晕眼花,直到李元吉松了手去,我才一手扶住花架,弯下腰去狼狈的猛咳起来,只觉好像一把火在身体里奔腾窜烧着,直咳得我昏天黑地,眼里泪花翻涌,只在心里不停的唤着“世民……”李元吉得意的笑声震得我耳膜生疼,我依稀听见李建成淡淡的吩咐了句:“取酸梅汁来。”转眼间,李建成戴有汉白玉扳指的手端着碗酸梅汤送到我眼前,我一把取过,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精光,才觉舒爽了些,却已是浑身无力,瘫软如泥,顺手将鎏金鱼纹碗重新放75、沧海桑田事事休到那只修长白皙的手上,才勉强的靠在花架上,大口喘着气。我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在这两个人的面前哭,可委屈的泪水还是不断的盈满了眼眶,淌在被雨水浸凉的脸颊上,热热的。李元吉笑够了,才上前一步:“啧,别这般眼泪汪汪的,让人瞧着心疼。这个饮酒,本王调教过了。别的……二哥可交过你?用不用本王再来调教一翻?”李元吉说着眼里现出暧昧之色,手已是放到了我的腰上。我一时羞愤交加,闪躲一步,眨掉眼里的泪,冷冷的盯着他,道:“小女子已是许了秦王,请齐王自重些。”“哦?这样不是更有趣?”见他如此无耻,我面色涨红,心里压抑的怒火腾的升起,忿然着脱口道:“二位好歹也是龙子凤孙,金枝玉叶,若与秦王之间有何宿怨,为何不能像个男人一样,用光明正大的方式去解决?偏要用如此卑劣下作的小人手段,岂不有失身份?”我话一出口,众人皆惊。李元吉面露凶光,咬着牙问了句:“本王与秦王之间有何宿怨?你好象清楚得很。”我余怒未消,未加思索道:“不是齐王前日自己说的吗?才不如人,却偏生忌妒心里。”说罢我看到李建成和李元吉几欲喷火的眸子时,才顿时惊醒,知是失言,不禁惊出一身冷汗。“找——死”李元吉咬牙道,眼里已现出杀机。李建成也是怫然作色,眯起双眼盯着我,上前两步,略一抬手阻住了欲挥拳的李元吉。我深知自己的一时冲动怕是要闯下大祸了,终还是要有背父亲的嘱咐了。他深吸一口气,摆手挥退身边撑伞的太监,开口道:“说本宫卑劣下作的,你还是这世上第一人。本宫定不会辜负于你,让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卑劣下作。”李建成轻描淡写的说来,更让人心底发颤。然后,不由分说就一把将我抱起,大踏步向房内走去。口里大声说道:“四弟,本宫就不留客了。”李元吉狂笑着道:“大哥尽管去忙就是,为弟就不打扰大哥的好事了。”我有如惊弓之鸟,本能的发出一声惊呼。极端的恐惧和绝望让我口不择言:“殿下……李建成你……你放开我……世民……救我……”“清梨姐……”水儿低弱的哭音传来,却终是未移动一步。“李世民他在洛阳,自是救不了你。”李建成将我扔到了榻上,冰冷的说道。我迅速爬起,瑟瑟的蜷缩到一角,惊惧得泪珠滚滚,泣着声道:“小女子知错了……殿下饶命……”“是吗?好像已经晚了。”李建成漠然的说着,白皙的面庞不知是愤怒还是兴奋,已经涨红。也不要使女帮忙,便迫不及待的扯掉自己身上的缎袍,一把将我拖到跟前,顺势压在我身75、沧海桑田事事休上,我还不及呼喊,他已用嘴死死的堵住了我的口……天色微白,窗外皆被灰蒙蒙的迷雾所笼罩,雨声瑟瑟的滴落檐角,吧嗒、吧嗒像极了眼泪。院中有馥郁的香气,湿重而温润。我躺在一片狼籍的榻上,两眼空洞无神的望着屋顶,灵魂似已离身体远去一般,感觉不到疼痛,无论是身体的,还是心里的,我都感觉不到。我听着榻边水儿低低的啜泣着,木然的任由秋婵和阿黛扶我起来,然后在我的肩上披上氅衣,为我趿好鞋子,将我带入飘着花瓣、雾气缭绕的汤池,轻轻的给我擦拭着身子。“小姐,先用点饭吧。殿下已封您为昭训,一会儿还是去给太子妃见个礼吧,然后就要回府上,等候殿下宣诏成亲的日子。”秋婵为我梳好了发髻,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呆呆的看着铜镜中憔悴不堪的面庞,像极了雕零的残花。只觉心如死灰。良久,才苍白无力的说:“去备饭吧。”“是”秋婵应允了出门。“水儿,你去院中帮我摘些紫薇和丁香来簪发。”水儿知我向来喜欢用鲜花来饰发,便抹着眼泪起身。我在镜中凝视着阿黛,和蔼的说道:“我口中无味,想喝些葡萄露,你去给我盛来。”“这……”阿黛有些犹豫着,站在原地不动。我皱起眉,转脸死死盯着她,冷冷的问道:“怎么?我使唤不动你吗?”阿黛许是被我突然变得犀利的眼神吓到了,猛得一哆嗦,忙应了出门。我闭了闭眼,泪水扑簌而落。耳边想起爹的话“一个女儿家,要恪守妇道,毕竟名声要紧……”我缓缓起身无力的跌坐到紫檀方案旁。又想起了世民的话“我李世民向天启誓:与沈清梨生同枕,死同衾,生生世世,绝不相负……”我心痛如绞,泪落如雨,先负了宇文成都,如今又要负了世民吗?目光触到面前针线箩里的剪刀,便再也挪不开,我的手紧紧的捂在颈部,那里是一枚花前月下琉璃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