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是……因为江湖就只有黑白两种颜色。&rdo;&ldo;那你还喜欢白色了?&rdo;&ldo;不喜欢,我最讨厌白色。&rdo;&ldo;为什么?&rdo;&ldo;……&rdo;沉默了一会儿,司徒幽幽地说,&ldo;因为白色会舍弃你,但是黑色不会,天下有很多活物在白天都不得安宁,唯独到了晚上,才自由自在。&rdo;黄半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ldo;所以,这次的衣裳……&rdo;司徒转脸看他,&ldo;你穿白的是很好看,不过我不喜欢,所以还是别买了,买别的色的怎么样?&rdo;&ldo;嗯~~&rdo;黄半仙靠在他肩头,乖顺地点头。流水不觉以司徒的脚程,要走下山只需半柱香的时间,但是这短短的一截山路,他却足足走了半个时辰。当时的感觉很奇特,雨出奇地大,司徒不记得以前是否遇上过比这更大的雨了,放眼望去,僻静的山路上,油纸伞外的世界似乎都被倾盆的雨给包围了,耳边全是哗哗的雨声。原本还刮得雨滴四处乱撞的山风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雨柱就那样笔直地落将下来,小小的一把油纸伞下,遮挡出来的空间有一些温暖……其实伞外和伞下的温度是一样的,只是在这茫茫雨海中,这唯一一块避雨之所里的两人,却觉得世间就只剩下了彼此。司徒觉得怀里的小孩异常的乖顺,就是在刚刚那个平和的笑容之后,一直隔在两人之间的那层淡淡疏离不知何时消失了。黄半仙偎在司徒肩上,听着外面的雨声,觉得有一股暖意轻轻缓缓地在心尖流淌,他不敢抬头,只是盯着自己的膝盖发呆,余光可以看见司徒的下巴和紧抿着的嘴。司徒的嘴不小,但是嘴唇却很薄,平时都是抿着,嘴角不向上也不向下,因此总是看不出他的表情。笑的时候也就是挑起一边,显得有些坏,张开嘴说出的话,则通常都是又毒又刻薄。走着走着,司徒突然停住了。有些不解地抬眼看他,黄半仙注意到司徒双眼定定地望着前方,或者确切地说是俯视着下方……有几分好奇,追寻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就见他们此时正站在一处峰回路转的陡坡之上,四外无树木也无山石的遮挡,视野很是开阔,俯视山下,是整个大邑县城的全貌。黄半仙瞬间明白了司徒眼中的那抹惊艳从何而来‐‐大雨冲刷中的城镇,一派灰涩朦胧中的房舍,就像是笼罩了一层轻薄的纱‐‐原本清晰、色彩分明的琉璃顶,黑瓦白墙,红砖青石,都被笼到了灰蒙之中,没有了颜色做标志,雨水仿佛冲刷干净了一切……再抬起头来时,黄半仙注意到司徒眼中的惊艳换成了痛快,嘴角也不自觉地上扬,被他感染,也不自觉地松开眉眼,笑了起来。看了良久,司徒突然笑了一声,开口说:&ldo;书篓子,老天爷其实很有意思。&rdo;似乎是并不期望怀里的小孩回答他,司徒自言自语一般继续说,&ldo;无论是日出还是日落,洒在每个人身上的光都是一样颜色的……下雨下雪都是如此,乞丐和皇帝唯一一样的地方,就是都由父母生于这天地之间,&rdo;黄半仙有些惊讶,司徒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但是那人发完了感概,就又转身上路,轻轻巧巧地向山下走去,将这绮丽的雨景远远地抛在了身后,没有一丝的留恋。鹤鸣山就在大邑县的城里,因此走到山脚时,已经可以看到稀稀拉拉的房舍和行人了,黄半仙瞄了司徒好多眼,但是他好像并没有要放自己下来的意思……此时雨势也渐渐转小,眼看行人越来越多,还有不少投来了好奇的目光,黄半仙不自在起来,微微地挣动。司徒似乎是有意要逗他,反而将他抱得更紧。……眼看小孩脸红得就快赶上苹果了,头也低得不能再低了,司徒才站住了,低头问:&ldo;还不想下来?&rdo;小黄睁大了眼睛看着他,还没开口,就听司徒接着说:&ldo;搂那么紧,我脖子都酸了。&rdo;&ldo;是……你要抱……&rdo;黄半仙心说,这人怎么不讲理的,好像自己非要他抱似的。&ldo;我说要抱你就给抱啊?&rdo;司徒坏笑着说,&ldo;那我要亲你给不给亲?!&rdo;……黄半仙无语,司徒心满意足看小孩吃瘪的样子,轻轻把他放到了一处稍干一些的地上,接过他手上的伞,拉起他的手一起往市集走去。虽然天气不好,但市集还是有不少人,司徒拉着黄半仙东逛西逛,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像样的成衣铺,只是这大邑县虽然富足,却是满大街的酒楼当铺,赌坊窑子……&ldo;呵……&rdo;司徒边逛边冷笑,&ldo;这地方好啊,够世俗的了。&rdo;黄半仙则觉得这地方太差了,连一家书行画铺都没有。最后,司徒拉住一个路人问:&ldo;这里有成衣铺没有?&rdo;路人上下打量司徒,见他长相有些凶恶,一身黑衣甚是华贵,连忙说:&ldo;直走到底,有一家月氏衣行,是蜀中最大的衣行,可买成衣也可定做,又好又贵。&rdo;司徒满意地点点头,拉着黄半仙径直走了。经过几家窑馆时,有不少女子招呼,黄半仙一直认为司徒是个喜欢美色的人,怎么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正在纳闷,司徒仿佛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嗤笑道:&ldo;怎么?想进去?&rdo;小孩吓得脸都白了,连连摇头。&ldo;哈哈~~&rdo;司徒看他听了女人像是见着洪水猛兽似的,分外地高兴,瞟了周围的楼舍一眼,冷笑道,&ldo;我司徒向来都只挑最好的……&rdo;说着,低下头去在小孩耳边说,&ldo;她们一个个都比不上你好看,看她们还不如看你呢。&rdo;黄半仙知道司徒是故意说出来戏弄他的,但脸还是很不争气地红起来,小声嘀咕:&ldo;男人和女人,怎么能比较?&rdo;&ldo;啧啧~~&rdo;司徒伸起一根手指摆啊摆,&ldo;你个书篓子还是少看些书,什么叫男人女人不能比?这世上好看不好看不分男女,人也好,畜生也罢,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不是别人说说,不好看的就会变好看,也不是女人就一定比男人好看的。&rdo;&ldo;……&rdo;黄半仙心说‐‐这司徒真是满肚子歪理。&ldo;而且,女人能做到事情,除了生孩子之外,男人都能做。&rdo;司徒用一种意味深长的声调在黄半仙耳边说,&ldo;你看那么多书都没看到过么?&rdo;黄半仙睁大了眼睛不解地抬头看着司徒,什么看过?跟书有什么关系?司徒瞧着他满脸青涩疑惑可爱得紧,想了想,道:&ldo;有一种书你肯定没看过。&rdo;&ldo;什么书?&rdo;小黄立刻来了兴致,他从来没看过的书?经史子集,只要是书他都看过,还有他没见过的么?司徒四周打量了一圈,拿出一锭银子对不远处窑子门口,一个护院模样的人晃了晃。那人见了银两就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赔笑问&ldo;大爷有什么吩咐。&rdo;司徒对他低声说了几句,那人眼珠一转,笑呵呵地就说&ldo;没问题,没问题……&rdo;随后,他跑进了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很快又拿着一卷书跑了回来,把书交给司徒后,接了银两笑呵呵地走了。司徒也不马上看书,而是拿在手里,拉着黄半仙继续往前走。可是小黄的眼睛就一直偷偷地瞄司徒手上的那卷书,这应该是画册图谱之类的……很精美的样子,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想到那是自己从来没看过的书,就心痒难耐,最后,终于忍不住了,小声问:&ldo;那个……是什么?&rdo;司徒低头看看他,挑眉问:&ldo;和我说话呢?&rdo;小黄点头。&ldo;我没名字么?&rdo;司徒继续逗他,&ldo;对了,好像从没听你叫过我名字来着。&rdo;小黄一愣,低声说:&ldo;你也没叫过我……都是叫书篓子。&rdo;&ldo;啊呀~~&rdo;司徒瞪他一眼,&ldo;还挺记仇啊,小鬼,书篓子多好听,要不叫小黄,黄黄……像是在叫小狗。&rdo;黄半仙不高兴了,司徒说到了他的痛脚,为什么爹爹要给他取这样一个名字啊。&ldo;要不然叫半仙,感觉像是在叫江湖骗子……&rdo;司徒继续琢磨着黄半仙的名字,最后凑过来轻声说:&ldo;要不叫仙仙~~小仙仙。&rdo;黄半仙脸白了白,最后说:&ldo;还是叫书篓子吧……&rdo;&ldo;哈哈~&rdo;司徒乐了,随后伸手把卷轴在他眼前晃了晃,问,&ldo;要不要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