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戈布回来了,带着浑身的酒气。刚出生的羊崽被我抱在怀里,它病了,需要治疗。我躲回了房间,趁雅戈布还没注意到我前,把门牢牢锁上。
小羊没什么胃口,只吃了一点东西,懒懒的趴在我怀中,舌头轻轻舔舐着我的手指,时不时发出几声“咩咩”,可爱非常。我抚着它的头顶,顺着它身上的羊毛。
它身上的羊膻味掺杂着青草的味道,但比起酒气来,要香的多。当然也取决于我对它的偏爱——它的右腿天生不健全。我给了它特殊的照顾,所以它比别的羊干净得多。
外头嘈杂一片,是摔东西的声音,雅戈布又在发他的酒疯了,这回也不知砸坏了家里多少的东西。
我只是希望,他不要把火烧到我的房间。锁了门的房间对我来说是算安全的一个地方了。
“莉莉安!”该来的还是来了,雅戈布喊着我的名字,大力的捶着房门。
我抱着小羊蜷缩在房间角落一隅。抬头望向头顶的窗户,这是房间里唯一能出去的地方了,可自从我上次逃跑后,雅戈布就用木条封了窗户,打上钉子,死死的封住。
我总归逃不掉的,他也不会让我跑掉。
“莉莉安,开门!”他又喊,这回带着怒意,是火山爆发的前兆。他越敲越大力了,我有种错觉,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徒手把门给捶烂。
又想,他为什么不呢?
“开门!不然明天我就去告诉你父亲,让他来收拾你。”他搬出我父亲来威胁我。这不是第一次干了。他比起我来,他和我的父亲才更像是有血缘的人。
他们会联合起来把我打得遍体鳞伤。
心理阴影充斥下我动摇了,但我清楚的知道开门后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他喝醉了,他现在一点也不理智,他这不是第一次了。
我身体开始颤抖了,冷汗布满后背,手很凉,虎口上先前被烙铁烫出的伤疤尤为显眼、丑陋、恶心。唯一能感受到的暖意来自于我怀中的小羊。
也许是二十年来老天终于对我大发慈悲了吧,雅戈布他没有再敲门了,我听到他离去的脚步声,外边都静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身体也跟着放松了。我抱着小羊回了床上,它温热的舌头舔着我虎口的伤疤,似乎要把发生在我身上的伤痛拂去。
这个伤疤来自雅戈布。我想不明白,一开始对我百依百顺的男人,会在我嫁给他的半年后像我父亲一样对我拳脚相加。
我并没有做过对他们不起的事。最终以我有限的思想得出一个结论。他们都是一类人,只是一个会装和一个不想装的区别,前者装不下去后本性就渐渐暴露了,后者,连伪装也懒得,赤裸裸的表现出对女人的憎恨。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这一生都无能。只有在他们视为“物品”的女人身上发泄怒火。
他们把女人定义为“弱者”,在我和我母亲身上,他们体会到强权的滋味,这是他们在外无法取得的、能够满足他们内心对权力的幻想。
我的母亲是我父亲买来的,没有爱情可言,他憎恨女人,把女人当做发泄怒火的对象,却不得不需要一个女人。他要女人任劳任怨的为他操持这个家、为他干活、洗衣做饭,并为他生儿育女。
而他呢?对妻子付出过什么?
毫不留情的拳头罢了。
我没有别的兄弟姐妹,母亲就生了我一个,我对她的相貌也已经有点记不清了。在我仅有的印象里,她天天有着干不完的农活,做不完的家务,以及数不清的、来自我父亲的打骂。
她应该叫卡罗琳娜,至于姓什么,我不记得了。她在我七岁时就死了,被我父亲活生生打死的,那一次她想逃跑。
我可怜的母亲,逃出了村庄,终止在了小镇的边界。她被我父亲连同村里的男人抓回来了,当晚被吊起来打,足足三小时,就这么死在了一个寒冷的冬夜。
她死后的容貌是什么样的,我也不记得了,带着刻意,就连她生前容貌我也选择了模糊。
她对我还算温柔。但她反抗不了父亲,也保护不了我,我小时也经常挨父亲的打,有时会跟母亲一起。母亲在强权之下,是懦弱的,她跟我说,顺从点就不会承受更多的痛苦了。
实则不,反而变本加厉。可是,反抗和不反抗,结果都一个样。
母亲的尸体是我亲手埋葬的,父亲没看过她一眼。我没钱给她立碑,就用木板写了她的名,插在土地上。
她走后,父亲的所有怒火都由我来承受了,一直到十六岁,他把我这个累赘卖给了雅戈布。
雅戈布只大我五岁,相貌平平,初见时为人憨厚真诚,对我还不错。他有个小农场,家境在这村庄里算中等吧,反正比我家好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