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析很有个性地转过头,“不救。”“你把这小子救活後,用不着多久,他会怕我入骨。”卫非抚着下巴,唇边还是带着笑。“喔?”这个叫盖聂的人会怕他?兰析听了这种引诱,兴玫勃勃地把头转回来。卫非明声笑道:“他和另外两个人,未来都会跟你一样非常後悔认识了我。”“我马上救他。”盖聂真的非常後悔认识了卫非,并且恨他入骨。五年前被卫非和神医蔺析所救後,他无一日不和其他同样倒楣被找到的两人这般後悔着。为什麽他会遇上卫非?早知道认识了卫非後会有今日,他当初就不要点头,让卫非叫兰析来救他。卫非在找齐了他和蔺析,以及另外两个也拥有旷世兵器的乐毅和朝歇後,就将他们四人集结在一起,要他们陪着他当黑白两道皆要追杀的对象。会被追杀,是因为这些年来他们所做过的坏事可多了,杀官杀盗、抢库银、夺山寨、黑吃黑……林林总总的数下来,他们犯过的案子不下百件,江湖道上的兄弟们都想除掉他们以维持江湖道义和正轨,可是想来除掉他们的江湖人士,对上他们後死的死、逃的阌,不出多久,他们五个人就登上了江湖上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杀手黑名单,还给他们安上无字辈的名号,叫他们什麽无影夫朝歌、无形士乐毅、无音者盖聂、无常君蔺析、无相神卫非。针对他们每人的阖殊才能。卫非很知道怎麽知人善任,他们每一个人全被卫非利用过;在他们五人在江湖上闯出了名号後,卫非就叫他们分散各处,装作互不相识往来,要求他们每个月必在京城城南的丧神出聚会一回,而这麽做的原因只有一个──以利作案。以他的例子来说,他天生就手巧能解百锁外号神偷,卫非便三不五时的派他去官府的库银重地,叫他把头的官银搬得乾乾净净,并要他们四人捧着抢偷来的银两随处布施,害他们四个原本清清白白的武林高手,没多久就成了六扇门神捕左断欲除之而後快的头号目标。他盖聂正直的人格和良好的名声,早跟其他不幸的夥伴一样,被卫非破坏得一乾二净。起初他不明白为什麽其他的人也像他一样听卫非的话,一个一个追问过後他才知道,原来他们四个人统统被卫非救过命,而且每个人的头脑都斗不过老摆着笑脸的卫非,最呕的是,武功还皆在他之下,只好不甘不愿地陪他四处兴风作浪当钦命要犯,然後让神捕左断一直追在後头,誓言要逮他们归案砍头。而最近最让他痛恨的一件事,就是怕从钦命要犯的身分再降一级,沦落到刺客一职。数月前他们五人在丧神出聚会时被左断一网打尽,皆被关进了天牢等着斩首;但在被斩首之前,却冒出了一个自称是左断妹子左容容的女人,她不但将他们从天牢中教走,还在他们身上各下了不同的毒供她使唤。由於他们每个月底得吃她研制的解药,因此她要杀谁,他们就得听话地照办。而他们会成为刺客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卫非第一个答应了左容容的威胁,接着将他们统统拖下水。他虽气卫非使他受制於一个女人,但作为刺客不过只是替他这个杀手再加个名称罢了。他已经不在乎自己杀过多少人,因为他早已不是落崖之前的那个盖聂。他不再是那个外表冷漠、内心温柔的男子,他那颗曾经只为一个女子暖暖跳动的心,已经在五年前坠下万丈深渊。他变得不信任、鄙视、仇恨女人,在下手杀该杀的女人时,甚至不会眨一下眼。会让他如此改变的就是恨,当年梵瑟告诉他忘了她的方法就是恨,他是照她的话,用恨来抚平那时令他生不如死的创痛。可是一旦有了恨後,却更令他无法忘记她。他日思夜念的,不是与梵瑟的往日情爱,而是她和梵氏三兄弟对他及九宫门所做过的事。随着恨意一日日加深,他想报仇雪恨的意念也日益强烈,恨不得早些回到他当年离开的地方,将他的恨意在那做个了结。这日,在六扇门地底的石造秘密居所,六座大院前的凉亭,难得地坐齐了六个人。凉亭五个无字辈的男人,在左容容开口说了一句话後,每个人脸上表情各异静默不言,凉亭的气温变得好冷。卫非首先清清嗓子,打破亭子快冷死人的沉默。“左家妹子。”他撑着下颚徐散地再问一次,“你方才说……你这次要杀郎州司马?”“对。”左容容赛仙的脸上笑意盈盈。凉亭立刻掀起大地震。“敏感话题。”神医蔺析冷静地搁下手中的茶碗,把椅子拉离桌边远远地。“敏感人物。”力大无穷的乐毅单手举起石椅,也撤离不安全的桌边坐到兰析身旁。“敏感风水。”超级迷信的朝歌咽了咽口水,忙着和有共识的同伴一起换地方坐。坐在原地未动的盖聂一脸阴沉,按紧了喀喀作响的拳头,抬起首,眼神异常明亮地望着左容容。“我去。”左容容秀眉轻挑,“哟,你会主动?”最最讨厌被女人命令的他,居然会自动自发地接她的任务?“姓梵的人,只能死在我手上。”天底下除了他,谁都不许杀梵氏的人,这个任务,只有他才有资格接。“那就有劳你了。”左容容领首婉笑,水眸带有一抹高深莫测的笑意。坐在左容容身旁的卫非偏头看她,“左家妹子,你指定的梵孤鸿据说已重病多年,就快乘黄鹤飞往西方极乐。不过是一个重病的高官,这也好让你派人去刺杀?”“我的话还没说完。”她笑着摇首,刻意把眼神转至盖聂身上,“我要的不是郎州司马的项上人头。”“愈来愈敏感了。”蔺析审视盖聂的冰霜表情一会儿,连椅子也不坐了,撤退到亭子旁的栏杆上。“坐过去一点。”朝歌跟他一同坐在栏杆上抢位子。“不要挤啦!”块头较大的乐毅与他们两个挤坐在栏杆,忍不住嚷嚷。左容容在盖聂的眼神下,不疾不徐地公布她真正的目标,“我要的是郎州司马子嗣的三颗人头。”盖聂冷冷的出声,“你少算了一颗。”“哦?”左容容倒是一副大惑不解的模样。“梵孤鸿还有一女。”梵孤鸿的孩子,还有一个叫梵瑟的女人!她轻耸香肩,“我不要她的性命。”那一个女人,她开始就没把她给算在内。“她也姓梵。”盖聂握破了水杯,低寒的音调让亭子的气温更下降几度。左容容淡笑地睨着他,“你听清楚,我说我要三颗人头,别指望我会让你讨价或更改命令。”是他没听清楚她的话,还是他又不把她放在眼底了?卫非在盖聂动怒之前,一手揽住左容容,迅捷地带她闪到一边,免得她被突然一掌拍碎石桌,火气凶猛的盖聂扫到。差点就被石桌压伤的左容容轻拉开卫非的手,拎起裙摆踏过地上碎裂的石块走至鹰睁半眯的盖聂面前,丝毫无惧他的怒意。她有恃无恐地朝盖聂伸出纤纤三指。“我要梵氏约三颗人头,少一颗,你没解药,多一颗,你没解药。”跟她玩这招?他还不清楚他的命现在是握在谁的手上?“另一条命我附赠。”盖聂虽硬忍下一口气没再对她动手,可还是不肯让步。“无功不受禄,本姑娘不收。”左家姑娘才不收他这份额外礼。“我非杀她不可呢?”盖聂额间青筋直跳,直想抽出落霞剑将不肯讨价还价的她砍成对半。她婷婷婉笑,“没解药,你陪她死。”他敢杀那个女人的话,她就叫他一块儿陪葬。盖聂的落霞剑随即出鞘,剑气在袭至左容容花般的面容之前,即被另一阵更强劲的内力震回。一道光影闪过之後,左容容也不是站在原地,安安全全地立在卫非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