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京都是怎么了?怎么把灯全熄了?”温时良随口问结伴的友人张随。
张随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一旁正在收摊的店家说:“二位公子不知道么?”
温时良和身边的张随一齐摇头,表示不知。
店家一边将桌上的茶壶收进箱内,一边说:“今天白天都传遍了,说是宫里的那位得了位西域美人,想要讨那位美人欢心呢。这不,从一个时辰前衙门里的人都跑出来叫收摊的收摊,熄灯的熄灯。也亏得我这茶铺离得远,否则老早就得收摊咯。”
就因为要讨美人欢心而将整个都城的灯都熄了,此举,颇有古时烽火戏诸侯只为褒姒一笑的意味。
不过,这件事于当事人是浪漫,是情趣,对于他们这些普通人就是灾难。
整一夜的熄灯,不仅会影响城内百姓的不便,还让人多复杂的京都的秩序难以管理。
温时良和张随相视一叹,虽什么都没说,但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那未尽之言。
远处,赶人的官兵走了过来,老远远地就喊着:“今夜闭市,该回家的回家,该收摊的收摊,直到明天天明,否则谁也不许出来。”
店家收拾到了他们这一桌,瞧了一眼远处的官兵,说:“二位公子还是快走吧,这些官兵颇不讲理,听说前边有不明所以的人抵抗,还直接把人抓到了牢里关着。”
“唉,竟如此蛮横。”温时良道。
“可不是嘛。”店家说:“这些吃着皇粮的人总觉得比我们高一等,平日里就蛮横不讲理,如今得了宫里那位的命令,更是眼睛都要抬到天上去了。”
张随见着官兵越来越近,拉了温时良一把,说:“先回去吧,如今我们也不好惹上他们。”
温时良心中不忿,却也知道进退,“也罢。”
结了茶钱,他们一齐离开了茶铺。
“你今日还是要回你叔叔那里?”温时良问。
张随脸上现出无奈的神情,“是啊,叔叔说他给我找了个活,明日就要点卯上任了。”
温时良拍了拍他的肩,说:“是个好事啊,好好干,说不准以后兄弟还要仰仗你呢。”
张随苦笑,“希望吧。”
张随的叔叔官职并不高,能给张随找的活应当也没多好,张随不满意,温时良也猜的出。
但也没办法啊。
前几日春闱出榜,他们均都落了榜。若想再等下一次还要等好些时候,他们家中也并不是富裕之家,不可能让他们等待考试的时间里全都无事可做而不养家,只一心准备下一次的会试。
温时良叹了口气,同张随告别后,便独自往自己家中的方向走去。
如那茶铺老板所说,街道上的人都被清的所剩无几。
温时良一路走来,不仅路上没照明的灯,四周还寂静得都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有道是,何不食肉糜?
今夜,大概也只有宫里的那位最高兴了吧。
温时良心中一口气还未叹完,忽然听到几声似有若无的喘气咳嗽声。
起初,他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毕竟京都这等富贵之地,能在此处生存的要么有钱要么有权,亦或是像他这样想要寻一个好前途的,哪里会有什么苦难之人。
毕竟这里又不是西南陌州。
温时良哂笑,打算抬步继续走。谁知又听见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像是什么倒了,中间好像还推翻了什么,连带着响起一阵哐哐当当的东西掉落的声音。
这里是京都的贫民区,穷困潦倒的人无数,每隔几日便会有人因没钱而死去,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
温时良在这儿住了几个月,光是见到的草席裹身的尸体就不下五个。
他本打算装作没听见,不管这个麻烦事,谁知却又从身旁的暗巷中传来呢喃似的话语,“爹爹……娘亲……阿兄。”
声音很轻,但在夜里却犹如一柄重锤直敲温时良的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