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前一日,夭夭心中有事,便求了赵楮带她看一看白山部的族人们平日里是如何生活的,老赵答应了。
当日二人便同乘一骑,带着亲随及白灵一行人,慢慢地把白山十二峰巡视了一遍。夭夭自被他抱到“追风”的背上起,便心如撞鹿,全程红着一张小脸不怎么说话。在巡视的过程中,夭夭惊奇地发现,这白山部的族人虽是汉人居多,但也有不少流亡过来的高丽人、国破后逃进山的渤海人(粟末靺鞨),甚至还有大量男子披发、女子辫发的东海女真。族人们见了她与老赵,都十分恭敬有礼。
族人们多散居于十二峰内的谷地处,长白山南、北麓的峡谷密林中也有以打猎为生的族人居住。老赵告诉她,这白山部的族人百年来已聚集、繁衍了近万人,又炼铁煮盐各司其业,此间繁华不啻于中原的一方县郡。
这日老赵兴致极好,将十二峰看完后,便乘兴带了她跑马至白山大瀑布处,看那百闻不如一见的露天温泉群,又吃了用滚热的温泉水煮的鸡子、鹅卵及附近的族人送来的新鲜蔬果;夭夭一路在马上颠得一边叫一边抱紧了他的胳膊,屁股就没几刻落在马背上,回来时拉着一张脸十分不悦。
下午用了午饭,又同老赵看了刚刚完成建制的白山骑兵。
因与契丹人这一战受了惊吓,夭夭居安思危,便与赵楮、杨老族长及杨安国、杨安民兄弟商定用此次打契丹人的缴获组建、装备一支护卫白山部的正规军,此刻那千余众骑兵个个兵甲皆备,弓马俱足;带兵的便是杨老族长的二子——杨安国、杨安民。
夭夭另又建议杨老族长协同众族长设法大量仿制契丹铁骑使用的硬弓和连发弩箭,以充实武备。并严令各族族长务必广泛接纳、吸收北迁的汉人或他族的流民,有多少要多少,人多力量大。有才干的量才使用,不听话的抓起来鞭策教训就是;要的是个“招贤纳士”的好名声。
杨老族长与众管事的族长们皆一一听命。
临行之时,杨老族长还给夭夭送了个大惊喜:把她的俩八竿子打得着的、三代以内的旁系血亲——亲堂兄白成梁、白成栋也塞进了去通化的队伍中,美其名曰“去将军府陪伴县主习文练武”。又在内堂与她细细地说了一遍关于白、赵两家联姻的事,嘱她不要害怕,若到择婿之年依旧挑不到中意的儿郎,她这一代的县主与赵氏的婚约便可自动废止。至于以后,好歹白山还有无数优秀儿郎供她择选,杨老族长笑眯眯地暗示道:“我家元衡过了年便回来了。”可惜夭夭听罢一脸的懵圈,不晓得他在说谁。
这样,夭夭带着穿戴一新的杨阿嬷、小梅小桃,兴奋的成梁成栋以及白灵一行五人一狼,拖着两马车包袱、箱笼,由老赵及数百府兵护送,出白河口直奔通化而去。
老赵携夭夭一众车马人从晓行夜宿,方于第二日午后进入通化境内,赵老爹早早派了一支百人小队来迎她,并有车轿婢仆及为她拉行李的十数个内院小厮。夭夭带小梅小桃换了车轿,只说换个宽敞些的交通工具便会好些,不想依旧晕这马拉驮轿,好在此时她胃中已无甚可吐。夭夭只得抚着胸口、扒在轿厢的窗子,眼巴巴地看着又众人行了半日,方于天擦黑之时,抵达通化城附近一座小小镇甸。
她本人是个路痴,从未在东北三省游玩过,因此对地理的感知性极差,只知道些重要的城市,以为不是个多大的地方;这次出门倒是给她上了大大的一课:杨老族长给她的那张破地图——通化城离白山也就那么半根手指头的远近,实际走起来却耗了整整两日。
而且,此次远途跋涉,夭夭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还身怀一项病娇绝技——晕车;是的,她晕马车。也不知道是被马儿颠的还是有其他原因,一路上她吐得几乎背过气去;赵楮只好让她骑一会子马,坐一会子车,再骑一会子马。倒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夭夭没习惯车轿,反而慢慢学会了驾驭名马“追风”。
通化城日常戌时宵禁,老赵见目下时辰尚早,想要继续赶路入城让她在府中好好休息;而夭夭则坚持留宿镇甸,第二日清早再入城——她可不愿自己这副虚弱无力的蓬头鬼模样被府内人瞧见,实在是太跌份儿了。老赵只得遂了她的意思,遣两名亲随押车将夭夭的两大车行李先行送入府内,随行府兵则于镇甸边就地扎营。老赵三令五申不得扰民,方带了夭夭、成梁成栋,及杨媪、小梅小桃等人寻了一处干净的客栈,开了三间大房安置了下来。
次日清晨,夭夭饱睡一夜满血复活,神清气爽地指挥小梅、小桃为她梳妆打扮。小梅为她仔细梳了一个桃心双鬟髻,结结实实地绑一根镶有两颗指顶般大珍珠的发带,又结了两根小辫子垂在耳畔;小桃则选了一袭浅粉色襦裙与夭夭穿上,外罩着联珠纹月白窄袖衫子;夭夭打定主意要骑“追风”进城,为了行动爽利便未带帔帛。四人又慢慢地吃了客栈的伙计送上来的几样精致早点,重新漱了口,净了面——等她们整理完毕已经耗到辰时三刻,老赵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
夭夭骑着“追风”、带着白灵跟随在老赵的大棕马之后,入通化东门进入主街,一路见城内人烟阜盛,集市坊巷布局俱颇有章法,夭夭心内惊叹不已。约行了半个时辰方出了街口,又向北拐入一条平坦大道,道旁皆有民居,老赵一边走一边与她介绍这通化城中的种种风物人情。又行了半日,一行人方才到达浑江南岸,老赵执鞭指向对岸山下绵延的一排房宅院落,说:“那便是将军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