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御史台那帮老家伙,实在找不出我表哥的错处,就拿你们房里的事来说,我表哥顾及先皇的颜面,会与你同房嘛?会有循哥儿嘛?”“你不过是我表哥养在内宅,遮人耳目的一个幌子,你就和你那狐媚姑母一样,凭着一张出众的脸庞想留住男人,你留得住嘛,我表哥这些年对你好嘛?他自始至终想娶的人只有我长姐。”谢词安对陈若芙的不同,她早有察觉,今日被陈若雪点醒,她竟说不出半个反驳的字来。心上的那道伤口还未结痂,今日又被陈若雪生生撕开,并狠狠插上一刀,锥心之痛让她心神有些抽离,好似一个幽魂般做不出任何反应。这些年她凭一计孤勇,在侯府夹缝中求生存。以为可以真心换真心,总有一日,可以捂热那颗冰冷的心,她把谢词安看得比自己命还重。亲手照顾他一日三餐,为他缝制衣衫,再晚回府都会等着他,为他端上一碗热腾腾的参汤。而谢词安对她却是一如既往的冷漠,八年了,他整日忙碌,从不过问她在内宅过得好不好。生下循哥儿后,两人房事的次数也是一年比一年少,连她自己都快忘记了,她们上次同房是何时?到头来,只不过是她一个人得痴心妄想,只怕谢词安早做了这样的打算。她无利用价值后,便是到了休弃之时,正好给他心仪之人腾位置。“你还有脸活在这世上嘛,循哥儿是二房长孙,却有你这样的母亲,他如何抬得起头,长大了,只会让人说是叛党余孽的儿子,你娘家人还能在关外还活几年……”阿圆和云喜两人实在听不下去,也顾不上地位尊卑把陈若雪推了出去,两人齐声吼道:“滚,滚呀。”“别推,本姑娘自己走。我是看她可怜,才来如实相告。成天带着那簪子,像个宝贝似的,那是表哥为我长姐赢的彩头,无奈人多起哄,只好转手给你。”难怪那时谢词安给他发簪时,看都不愿看她一眼,一旁的陈若芙像是受了打击似的脸色惨白。原来如此。屋外一片吵闹声,而陆伊冉的世界却安静了,她的天塌了也做不出任何回应,灰心绝望没有退路可言。那日杨婆子夫妻俩在院外的闲话,她也听到了。如今重生陆伊冉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躺在暖和柔软的床榻上,不是身处阴沉恐怖的地府,更不在白雪皑皑的荒野。她呆呆起身,迷茫看着屋中的一切。这摆设大到床榻桌椅,小到茶器香炉,都好似熟悉又陌生。就连熏香都是她喜欢的茶梨香。这不是城外别院,倒像是她在侯府住的闺房。当看到月洞窗下左右两侧高几上,一对蓝色琉璃花樽时,她神色一怔。那是她最喜欢的花瓶,是他姑母安贵妃送给她的。后来被小姑子谢词仪,硬是生拉活扯要走一只。陆伊冉记得,那应当是她嫁给谢词安的第二年,十月谢词仪生辰时拿走的。为何这花瓶还在此处?难道是她的魂魄回来了,她用力掐自己脸颊痛感真实。再摸摸自己心口,跳动正常且有温度。百思不解时,珠帘清脆地碰撞声吓得陆伊冉一激灵。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她怀中抱着一个玉雪可爱的糯米团子。肉团子眼泪汪汪,嘴里咿咿呀呀地嘟囔着,双手迫切地伸向陆伊冉,有些像循哥儿几个月大的时候。不对,她的循哥儿快七岁了,如今这模样,是个不到一周岁的婴孩。她迟疑地抱过孩子,口水滴滴哒哒糊了她一脸,小短腿蹬过不停,委屈地望着陆伊冉喔喔喔地说过不停。习惯性地又往她胸前拱,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熟悉的奶香味,白嫩的脸庞,这一刻她终于确定是她的循儿。老天垂怜,她回到了循哥儿几月大的时候,也是她嫁给谢词安的第二年。多方确认后,陆伊冉终于接受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再也忍不住泪流,一下又一下地亲吻着自己的儿子。亲完了自己儿子,又紧紧搂住自己嬷嬷。方嬷嬷难为情地推开她,以为她还在为小产的事伤心难过,不由得劝慰起来:“姑娘别伤心,孩子会有的,一个多月了你身上也干净了,要抓紧机会,让姑爷多来你房里几次,准能怀上。”灵光脑袋突然一顿,难怪不再寒冷,原来已到了五月,是她第二个孩子小产一月后。心中闷痛清泪滑落,单手抚上自己小腹处,苦涩一笑:“没了也好,不会受罪,谁叫我没用,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呸呸,竟说丧气话。”方嬷嬷最忌讳这类言辞,她抱过八爪鱼似的哥儿,对外唤了一声阿圆。已十个月大的循哥儿,伸着短胳膊就想往他娘亲身边凑。方嬷嬷却不给机会,转身就把他放到黄花梨坐床上,急地哇哇大叫。须臾后,阿圆提着两层红木香盒进来。她麻利地摆出一碗补气活血的药膳和一碟开胃的糕点。“夫人,这参汤嬷嬷可熬了一上午,你快尝尝。”陆伊冉一阵迷糊,还以为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的院子。那个绝望的早晨。直到看到阿圆的青色比甲,以及她贴耳的低髻,才敢相信她真的回到了十七岁。循哥儿两眼放光望着乌木八角案上的糕点,口水长流也止了哭声。“嬷嬷辛苦了,日后都不要再熬这种无用的汤水了。”两人一头雾水愣愣看着陆伊冉,又听她再次说道:“孩子不会有了,以后在侯府我们六个人过,其余人等都与我无关。”傍晚云喜从外面铺子回来,陆伊冉拿过账本翻阅起来,铺子生意衰退进账也入不敷出,很后悔这这两年,把心思全用在了谢词安和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疏忽了铺子生意没有好好积攒钱财。她又马不停蹄地把嫁妆单子拿出来,算下来账上还有六千多俩银子可用。嫁到侯府两年不到,她就花了快四千两银子。除了循哥儿,其余啥都没捞着。幸好回来的及时,还来得及止损。四人用过晚膳,看着齐齐整整一桌子,陆伊冉再一次语出惊人:“日后,我们如意斋的小厨房,不用给太夫人,四姑娘做糕点了,也不用给侯爷熬参汤做膳食了。要做,也只做我们自己的。”房嬷嬷云喜,阿圆三人齐齐震惊中,忘记了反应。三人懵懂之际,陆伊冉又加了一句:“侯爷的四季衣裳,我们也不用再管。”她心境变了,自不会再花嫁妆,去巴结永远喂不熟的‘家人’,卑微迎合着她们的口味,费心费力还费银子却讨不到半点真心。晚上循哥儿留了下来,陆伊冉看着身边的儿子,心中暗下决心,既然老天爷给了她重来的机会,她一定不会辜负。没人救得了她,她只能自己救自己,救家人。改写这一世自己和家人的结局。此时和离不是时机,既带不走循哥儿,孝正帝在位,她还要顾及自己爹爹和宫中姑母处境。谢家人把她当工具,她就做个不一样的工具人,收回真心不再隐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