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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页(第1页)

此模子是竹制“算筹”的组合,乍见时,她还以为谁把材料堆在了器物床面。一共百根竖圆制式竹棍,每根六寸长、宽度两分。此模单根易制,费时在数量上,有一根出错就白忙活了。算筹模提供的材料为三截竹筒,她先将每个竹筒锯为两半。六截筒秆的长度皆达七寸余。再不停对噼,篾成竹条后进行刮青,仍旧弃黄篾,使用刮刀的圆豁打磨青篾。彷制算筹不能着急,需得先将横截面直径统一制成,才能统一长度。王葛一边忙活,一边好奇匠役如何察验算筹,总不能一根根的测量吧?砰!她前头的考生侧倒昏迷,发出腹泻的难堪动静。王葛这些离的近的,全听的清清楚楚。两个游徼过来,将失去意识的女娘搁到独轮车一侧推走。气味留了一路。不多时,女匠童方阵有人啜泣,很快,这种感同身受的难过、害怕如涟漪扩大,啜泣声此起彼伏。谁敢说刚才那女娘的难堪,不会轮到她们?如此丢人的事,如果传回家乡怎么办?到时她们还敢见人吗?声名与匠工等级,孰轻孰重?女匠童集体哭的场面每年如此,考官、匠役、游徼们都习以为常。儿郎确实天生比女娘体格壮、脸皮糙。石考官站到了前方,大声道:“哭甚?!脸上都蒙着面巾,怕什么?离场后你等自己不摘,谁知道哪个是哪个?再者,真正丢脸的,是那些技艺不精者!是连一天一夜都熬不住、不敢熬的懦弱者!待你等离开考场,若有人嗤笑,便告诉那些懦夫,你等这身污衣,是蝴蝶褪去的茧衣!不破茧,怎成蝶!”一少年考生激动站起,面向女娘们嗷声道:“大人说的对!不破茧,怎成蝶!”石考官拂袖:“哼,大声喧哗,轰他出去!”天渐晚时,女匠童们的心绪都已平复。乌云集结,随着雷声起,渴到极致的考生们仰起头,盼望这雨快些下吧。鲤石那边的匠役终于先主考官一步,气喘吁吁赶过来了。顾考官纳闷的接过竹简,展开……贺考官见对方脸上神情不定,眉头越拧越紧,就凑上来看。啊呀!贺考官看清内容后,直觉胸口被撞大石!头等匠工竟然有两类录取方式:一是众所周知的制器五十件以上;二是考生到达鲤石后,通过主考官的考验即可!原来,县府将匠工考的主考官定下后,将作监会给主考官一份封存文书。有考生到达鲤石时,才可打开封泥。每年、每县、每大类匠工考的文书内容不会出现相同,如未有考生来,封泥被打开,则主考官全族判罪。今年的题,是主考官用竹料制一模,让考生彷。若考生在来鲤石之前已经制完九器,录其为头等匠工;若未制完九器,只录为中等匠工。最最重要的是,只要头等匠工出,往后所有匠工考都不再竖鲤石。再想争取头等匠工称号,唯有制器五十件以上!顾考官欲哭无泪,嘴半张着:“贺兄,我……我当年、就差……就差一半路……早知道有这规则……”他“砰砰”使劲捶两下胸口,不行,要憋屈死了。刘考官:“何事?令你二人如此失态?唔……”他接过竹简,越看鼻孔越大,右嘴皮往上抽、左嘴角往下搐,要不是被石考官夺过竹简,刘考官绝对能气中风。夫哧、夫哧……石考官看清原委,双眼一黑,幸好被刘考官扶住。两位上了年纪的考官互为搀扶,坐下后,他说道:“头等匠工出在踱衣县考场,是你我之荣幸。当务之急,是去迎主考官,问明是否现在就将此事报于桓县令?另外,鲤鱼石以后不再使用,怎个处置方法?头等匠工的贴榜方式,是否与其余匠工一样?考生王葛继续制器,还是许她提前离场?”迸!一声炸雷,动静极响。石考官让顾考官去交待匠役,让考生提前躲到器物棚下制器。顾考官回来时,身后跟着刚刚赶到的主考官姚大匠师。显然顾考官已经把刚才所有商榷告诉了主考官。姚大匠师身上被雨打湿不少,摘掉斗笠,说道:“今早我已令人去县邑,你们说的几桩事,都得等桓县令交待。考生王葛……我刚才看了她,制器认真,明显还能坚持。此考生心性坚毅,非同寻常,我们不要干扰她。”又一声雷,雨下大了。众考官哪料到,他们决定不干扰王葛的时候,她已经被迫离场。就在刚才,匠役一发话,考生们赶忙收拾器物、工具。王葛把模子、材料全往筲箕里装,等一会儿再分就是。谁知她突然被后头一撞,是后面的女匠童没站稳,王葛跌在地上,那女匠童则正好栽在王葛的筲箕上。顷刻,模子、竹棍打翻,全被雨泥弄脏。女匠童的手也受伤流血,吓的无措:“是我冲撞了、我不是有意的……”道歉有何用!王葛爬过来,难以接受这变故,这套模子虽然费时,但她肯定能制成的。全脏成这样,全废了!“无故喧哗,速速离场!”离的最近的游徼钳起女匠童。王葛一眼认出此人,正是昨日想害她离场的卑劣竖夫!怎会这样巧?莫非……她刚猜测,就听那女匠童一边挣扎,还在一边哭叫解释:“是我不好,是我没站稳,可我真不是呜……”王葛气的撅断一根竹棍。没机会对质了,这小娘子一咋呼,相当于把错担下了。好不甘心!她的坚持就这么窝囊的失去了意义。王葛被雨淋透,把竹棍全拣回筲箕,不死心的端到匠役跟前,但匠役只无情对她说出一句:“损毁模子,速速离场!”64你帮我,我帮你从进入离场通道到休息区,全有遮雨草棚。王葛不用淋雨了,手上也轻了,强迫自己想通,但哪有那么容易。回头望,方能体会在考场中坚持着有多幸运,多让人羡慕。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瞧这雨下的多及时啊,里面的考生饮足雨水,能不能多撑一天?如果她还在场内,制完二十器后,敢不敢继续拼?其实拼到晕倒被抬出来又能咋样?她能否拼到上等匠工?一切的未知数,全被破坏了!撞了王葛的女考生刚敲完不如鼓,冻的哆哆嗦嗦递出木槌,哭道:“对不住,我真不知道怎么就绊倒了,我真不是有意的,啊……”她嚎啕大哭,恨不能撞死在不如鼓上,她已经制了十八器,只差一器啊,只差手中的一器,就是中等匠工了!“你是被什么绊的?什么器物能把人绊那么厉害?”王葛问的倒关键,可这女娘伤心至极,根本不入耳。鼓槌被一大手夺过、一下杵到王葛脸前,不用瞧就知道是那竖夫。未免自取其辱,她拿过,踮脚,奋力敲鼓面,使出全身之力大喊:“瓿知乡、贾舍村、王葛,技不如人!”原来自认“技不如人”这么屈辱,比尿裤屈辱多了。她憋住眼泪,把鼓槌递归。游徼气的手掌紧攥,本想让这竖婢一次次敲不如鼓、让她丢尽脸,可她倒贼,喊的比谁都响亮。“呵,王、葛?是吧?敲不如鼓敲的这么有劲的,真是少见。”王葛没说话,知道这种人难缠。游徼虽是官吏中最低的,但再低也是官,而且游徼负责缉捕之事,各个身手好,她已经吃了亏,不能再吃!此人也不敢太猖狂,得意的回考场。女考生抽泣上前,正要开口,王葛拧身就走。蠢人要远离!何况她快憋死了,得赶紧找回行囊、上茅房,晚食早过,也不知道能不能讨张麦饼。遮雨草棚这条道仅有三步宽,两侧潲雨,中间正迎面过来个高大身影,出声询问:“你是王葛?”王葛仰头,这郎君二十余岁的样子,宽衣幅巾,笑的温和,温和中带着威严,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是。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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