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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瘦的橱窗模特上套着一件件小尺码的服装，绝大部分都已经不适合徐丽华的身材，她心里也是知道的，而且好几年前就能坦然接受了，好在她对衣着、鞋包一类光鲜亮丽的东西不那么在意，空手而归也在意料之中。绕着几个楼层转了一圈，徐丽华最后找了个休息的地方坐下，程何钧也跟t?着坐下来，两人一时无话，默默看着眼前走过的一个又一个寻常人。徐丽华拿出包里的一瓶水喝了两口，一抬头，正看见商场贴的标识标牌，禁烟标志的灯管似乎出了问题，毫无规律地一闪一闪，让人眼酸。她拧上瓶盖，低头看着地面的大理石纹路，明知道自己不该管太多，但实在忍不住，有很多次她都想问，很多次。直到今天，因为那枚戒指，她觉得事情终于有了起色。她清了清嗓，看似不经意地说：“对了，小钧，你是不是会抽烟？”程何钧一愣，转头碰上她的眼神。他的确是愣住了，但也的确大方承认了。徐丽华听后假意轻松地笑了下：“我就说嘛，我家那位是老烟枪了，身上什么味儿我没闻过，都练得跟狗鼻子一样了，不过你平时应该不抽吧？”“上班时候很少，空下来偶尔会。”他低着头，像犯了错还露了马脚的孩子。徐丽华靠到椅子后方的墙面上，平和说道：“我以前问我老公，抽烟到底什么感觉，怎么就跟吸鸦片似的这么有瘾呢。结果他说，其实也没那么痛快，就好像它给你挖了个坑，遇上什么事儿碰见什么难处了，抽一根，它又会把你往上抬一抬，心也就落地了。反正我是想象不出。”程何钧没吱声，徐丽华抬眼静静看着那个闪烁的标志，放缓了语气，说得不像一句规劝，而是她的真心实意：“小钧，戒了吧。”程何钧也顺势靠到后面，望向同一个方向，点点头：“可以啊。”他一早就在坑里，心从来没落过地，但现在他希望会有那么点不同，不必靠别的东西去拽自己一把，黑夜再漫长也有被曙光照亮的时候。徐丽华像是什么都明白，说出了至关重要的人：“小乔知道吗？哦，她知道大概也不会说什么，她呀……”突然一阵铃响打断了对话，程何钧的手机屏幕上恰巧显示了乔勉的名字。他接起来，刚说两句，表情开始变得凝重。“我在外面，怎么了？……他人在哪里？好，我马上过去。”简单的对话，徐丽华已经有所预感。挂断后，程何钧放下手机直接告诉她：“任思南好像有状况，我过去看看。”“任思南？要不要告诉田敏？”田敏是任思南的妈妈，和徐丽华年纪相仿，因为他的关系两人私下时常有交往。程何钧一口回绝：“不用了，我马上赶过去。”“好，你快去吧，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徐丽华提起包眼看着程何钧快步走向电梯。银灰色的电梯门折射着商场的灯光，在即将关闭的时候，她在几米开外冲程何钧喊道：“车开慢点，路上小心啊！”门缓缓紧闭，商场来往的人不禁侧目看了眼这个大喊大叫的中年女人。光姜小芸给乔勉打完电话后立即叫车赶到了季风酒吧，这家店在这一带很有名，但门头丝毫不起眼。在沿街一家服装店旁，有个单门的店铺，门口有块半人高的立式广告牌，薄薄一块，上面潦草地写着“季风”两个大字。姜小芸推开仅容一人通过的玻璃门，门把上挂的风铃发出清脆声响。门后类似玄关，眼前的墙面上贴着两三张饱和度很高的海报，呈现出几分艺术气息。头顶是一圈蓝紫色的灯带，不长的玄关尽头便是条直通地下的楼梯。快节奏的音乐传入耳中，但隔着一个楼层，听起来就像蒙了层厚厚的布，声音很闷。姜小芸从没来过这种地方，越往下，心也越慌，乐声像装了音量键，随着她下台阶的步数而逐渐放大，鼓点好似打在胸口上，砰砰直响。直到最后一步，眼前豁然开阔，灯光迷乱、人群狂欢，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她捂着耳朵在喝酒跳舞的男女之间穿梭，转了两圈，才在靠角落的卡座里找到了任思南、江越还有他们的另一个室友邢子成。姜小芸快步走过去，发现任思南正好端端地坐着，根本不像电话里听到的那样。她气得朝他肩上狠狠一拍，大声说：“你怎么回事！”任思南一吓，满脸吃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忘了？我们手机有位置共享，你跑这地方来干什么？！你电话里语无伦次的，我还以为你喝醉了！”任思南看她怒气冲冲的，连忙拉她坐下解释道：“是江越非要拉我们来的，结果他自己喝多了发酒疯。你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把我手机抢了，是他接的，你看他现在都不肯还给我。”他指指江越，人歪倒在沙发上，一手握着一个手机抱在怀里，显然另一个应该是旁边邢子成的。姜小芸窝在沙发里，朝任思南斜了一眼，埋怨道：“我没有程老师电话，怕你出事，我就打给师娘了，她肯定会通知程老师的。”邢子成一听，屁股马上从座位弹射起步：“程老师要来？我先撤了！”“回来！”任思南指指江越说，“你把他送回去，后面的事我们处理。”三人合力把两部手机从江越怀里抢回来，任思南叫了辆车，几分钟后邢子成拖着歪七扭八的江越上了酒吧楼梯。任思南松了口气，正准备在群里呼叫乔勉让她别来了，但为时已晚，姜小芸拍了拍他的肩膀，手指向远处。楼梯口，一个女人穿一身米色大衣，在躁动中宛如一株兀自生长的雪松，她淡然冷峻的目光张望、寻找，在灯红酒绿里格格不入。姜小芸想喊她，冲她挥手，但这里实在太吵。乔勉站在吧台前，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令她的神经开始跳动，她皱眉，不由退后两步，背后不慎一碰，恰巧和楼梯上下来的人撞到。“不好意思。”她回头道歉，那人说了声没事，抬头看到她的脸，忽然一怔：“勉姐？你怎么……”还没来得及疑惑，对方马上点头示意：“我吴浩峰。”他边说边抬眼，机警地往吧台边看去，嘴里催促道，“你快走，小杨总在里面，他知道你的样子。”乔勉声音平平，不为所动：“我不能走，我是来找人的。”“你听我说，因为恒哥的事他现在盯得很紧，你……”“我来找人，很急。”她打断他，语气坚决。吴浩峰眉头紧蹙，猛挠了两下后脑勺，过了几秒他咬咬牙说：“行，哪个，我帮你找！”吴浩峰说完往她右边站过去，像要替她挡住什么，低头护着她穿过前排卡座。几米开外，有个年轻人挡在中间不走，他正要伸手拨开，背后有人笑着叫住了他：“吴浩峰？怎么才来。”他转头，迎上杨竞辉的眼神。杨竞辉嘴边挂着一丝笑容，那双眼睛从吴浩峰的脸上缓缓转向乔勉。“小峰，你很会办事嘛，我可找了她好久。”任思南和姜小芸艰难地走到乔勉身后，蓝紫交错的灯光里，几个陌生男人正前后将她围拢。姜小芸有种奇怪的预感，预感来者不善，预感有事发生。她的心跳得更快，脑子却愈发清醒。她吸了口气，而后慢慢吐出，又更深地吸气，大喊道：“任思南，你根本没喝酒！”音乐仿佛有形地敲击着地面，周围毫无变化，没有人听得清，没有人注意，除了乔勉。姜小芸盯着穿大衣的高挑背影，等待着。乔勉从容地微微侧身，挡住一个男人的正面视野，左手藏到背后，指向楼梯，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