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德帝仿佛长嘘了一口气,下一刻,却已偏头移眸去看自己枕边。
百里肇看到,早前的那只檀木长条匣子,正自静静的躺在枕边上。
随着延德帝的这一动作,所有跪在前排的人,也都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只匣子。匣子静静的、安然不动的躺在那里,却吸引着所有能看到它的人的眼光。
百里聿哽咽的从延德帝枕边捧起那只匣子,沙哑着嗓子唤道:“传礼部尚书邓驰上前!”
礼部尚书邓驰,可算得是大周的三朝元老,如今早是年近七旬之人,听得这么一声后,他便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跌跌撞撞的行到龙床跟前:“臣……邓驰在!”
回头看一眼延德帝,见他似在点头,百里聿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将那只匣子捧了,交到了邓驰手中。邓驰明了延德帝的意思,叩头之后,方伸双手,接过了那只匣子。
床上的延德帝仿佛松了口气,却并没有让邓驰即时宣读的意思,他吃力的转动了一下眸子,看向百里肇,努力的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却未能吐出一个字来。百里肇会意,默默膝行上前,凑了上去,努力的去听延德帝的言语。
延德帝定定的看他,眼神在这一刻,却又忽然清宁了许多,他张了口,虽是竭尽了全身气力,发出的声音却仍是细如蚊蚋的:“父皇……对……不住……你……”说着这话的同时,他抬起手来,仿佛想去抚摸百里肇的发冠,然而那只干枯的大手才刚抬了起来,便已无力的垂了下来,指尖堪堪触到百里肇的肩上。
殿内,原本只是隐隐约约的啜泣之声骤然变成了嚎哭。伴和着哭嚎的,是一声拉得长长的悲音:“皇上驾崩——”皇城的钟声也旋之响起,一声一声,响彻了整个平京城。
…… ……
沉默的坐在御案后头,石传钰的目光一直落在案上的这份密报上。密报写的很是简单,只是一句话而已:北周延德帝崩,以睿亲王百里肇继。
“刘启盛……”他忽然叫道。一侧随侍左右的刘启盛闻言,忙自上前答应。石传钰抬手一指桌上那份密报:“送去广逸王府!”
刘启盛闻声,倒不由的大吃一惊,一时竟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皇上是说……”
“送去广逸王府吧!”石传钰也懒得责怪于他,只疲惫的淡淡重复了一遍:“这事儿,是瞒不住的,早知道与晚知道,本也没有什么差别!她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他既这么说了,刘启盛自然不会再不识趣的追问什么,当下答应一声,走上前去,双手接过石传钰递了过来的那份密报,告退出去。
御书房外头,不知何时,已是大雨倾盆。刘启盛看着那雨,倒不由的摇了摇头,心中颇觉有些荒谬,北周的皇帝驾崩,南越郢都居然下起了雨,真不知道是应了什么。只是他心中虽则诋毁,却也不敢误了差事,当下命小太监取了蓑衣来穿上,又令备了车,赶向广逸王府。
含玉轩内,远黛正自凭栏而望。雨势极大,连带着风也比向来要冷得多。这个时候,她本该坐在屋内,喝着热茶,看几本闲书,然而今日,她却无由的觉得有些心旌摇动,不能宁定。既在屋内坐不住,她便索性披了件披风,在廊下坐了,算是赏雨。
绘春轻步的走了过来,低声埋怨道:“这阵子风正大,郡主身子素弱,怎么偏就这么不知保重!”一面说着,却又展开手中的狐裘,要为远黛披上。
失笑的看她一眼,远黛才要说话的当儿,却见那边有人身着蓑衣冒雨急急匆匆的过来,看那意思,似有什么紧急之事一般。不期然的挑了下眉,远黛忽而抬手一指,问道:“绘春,你看那是谁?”
绘春应声抬眸看了过去,只一眼,便不由的一怔:“是刘启盛!这当儿,他怎么来了!”这几年,她与刘启盛一直都在石传钰身边伺候,对刘启盛的身形自是再熟悉不过,因此只是一眼,便认出了他来。远黛听是刘启盛,却也不由的蹙了眉头,她与绘春想的却是一般无二,刘启盛素得石传钰信任,又一直在石传钰身边伏侍,除却石传钰,又有谁能指使得动他。
难道是出大事了?她莫名的想道。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