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不知道,去年冬天,咱这里几乎没下过雪。”
“今年春天,雨水又少,上个月就起了飞蝗,把田里的春苗全嚼完了,连野地里的青草树叶都没剩下……”
“别说人没吃的,听说城外,这蝗虫都饿得开始吃人了!”
“前儿,听帮着施粥的王婶儿说,有户乡里人,眼看着要饿死。”
“只好拖儿带女的,跟着大伙儿,顺着官道求食。”
“结果,就在城外五里庄,遇到了黑压压,乌云也似的蝗虫。”
“大家就都用布包住脑袋,拼命跑……”
“唉!他家那小子,才五六岁,又饿的狠了,跑不动。”
“一跤跌在地上,立刻就被乌泱乌泱的蝗虫给裹上了。”
“他娘哭叫着,跑过去拼命扑打,很快,也被蝗虫裹成了个大黑团子……”
“他爹拉着大儿子,没敢回头,一直跑。”
“第二天,才顺着路回去找,那个惨呀,啧啧!”
“听说,破布下面,就剩两具白生生的骸骨!”伙计边说,边摇头叹息。
陈子灿听的毛骨悚然。
昨晚,他们天黑尽了方才入城,只觉得这座县城破败不堪,到处黑灯瞎火。
找到这家客栈时,他也注意到,门口灯笼下,有许多蝗虫跳来跳去。
当时并未在意,却没想到,这里的蝗灾,竟然如此严重。
他点了点头,沉声问:“难道官府没有赈灾?为何这些灾民都聚集在这里?”
伙计苦着脸:“公子,现下南边不太平,长年累月地用兵,朝廷佂粮征饷,老百姓的日子,不好过呐!”
“这些年,直隶圈地又闹的慌。”
“多少人家,没了世世代代耕种的土地,要不就是被拘为奴隶,要不,就是变成流民……”
他还想说什么,小心地看了看王鹤鸣和陈子灿的脸色。
嗫嚅了一下,只叹了口气。
“惨呐!”
从满人入关以来,就开始了轰轰烈烈,血腥无比的圈地运动。
首先是京城,内城,被划给八旗子弟居住,汉人不许入城。
后来禁令稍稍放宽,规定可以入城烧香拜佛,但不许留宿内城。
而整个直隶到山东,满人更是肆无忌惮地掠夺土地、财富、人口。
把大片的良田美宅据为己有,原来的主人,被赶出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