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只要做生意就有竞争对手。
在鲍倩倩和覃昊的支持下,秦舞阳和庞小蓓的养老院紧锣密鼓地开场了。只是,开场锣刚刚敲响,他们就得到了一个消息,唐四海也准备进军养老行业,他在溯州市老城区神塔区的一个边缘地带的小山丘上,修建了总面积二万六七千平的五栋小楼,足以容纳一千张床位的养老院。眼下,内部装修已经完毕,各种装置设备也已经就绪,正在打广告招聘工作人员。
反正溯州养老市场够大,秦舞阳也没有想独吞这块蛋糕,独霸溯州的养老市场。不过,既然太平洋那么大,都装不下中美两个大国,那么溯州也不一定容得下两家养老企业。
唐四海其实早就介入养老行业了。唐四海和溯州市民政局局长马志远的关系非常铁,据说,马志远民政局局长的位子,就是唐四海帮他从当时的市委书记杨建军那里讨来的。否则,马志远也不可能把溯州火葬场这么一大块肥肉送给唐四海,那可是年年都能生产两亿纯利润的金母鸡,眼红的人可是很多呢。
前几年,全国从上到下都在搞政企分离,一些过去属于事业单位的报社、电视台等单位,都被划为“企业”。溯州市民政局管辖的一百五十几个乡镇街道敬老院,也顺应这一大势,全部实行了政企剥离。
过去,敬老院的经费由民政局拨给乡镇街道,乡镇街道干部则负责敬老院管理。敬老院老人的衣食住行、医疗费用,这些都由民政局下拨的经费承担,而房屋修缮、敬老院干部职工的工资,则由乡镇街道负担。所以,那时候的乡镇敬老院实打实的属于全额拨款公益性“事业单位”。经过改革,民政局拨给各敬老院的经费数额不变,而一百五十几个乡镇敬老院三千八百多老人,却不再由乡镇干部负责管理和服务,而是全部改用商业化运作模式,经过招投标,全部委托四海集团统一管理。
唐四海接受托管之后,立即和地方政府达成协议,计划把全市一百五十几个乡镇敬老院最终合并为八个养老中心,原则上一个县只保留一个中心养老院。只是唐四海为了节省成本,这八个养老中心却没有设置在县城这个全县的中心,而是全部修建在了偏远的乡镇上。唐四海还在腾空的原敬老院地址上,修建了商住两用的商品房出售,借助房价飙升的好时机,他倒是发了一笔不小的意外之财。
开始,唐四海让他外甥午祝红全权负责这一块儿的业务。后来,负责午马公司的午庆红死了,唐四海把午祝红调过去担任董事长,这一摊子事儿,就交给了午祝红的老婆姜慧打理。
就在庞小蓓和秦舞阳忙着选择养老院地址的时候,却意外地接到了神塔区委常委、秘书长娄祚庥的电话。
“秦总嘛?我是神塔区委娄祚庥啊。秦总现在有时间吗?如果有时间的话,劳驾秦总夫妇来神塔区委一趟好不好?卫书记有事情要和秦总夫妇面谈。”听筒里一个浑厚爽朗的男中音清晰地传来。
上午十点半,秦舞阳和庞小蓓准时来到了神塔区委书记卫长祥的办公室。
俩人进入书记办公室之后,却发现办公室里还坐着三个人,经卫书记介绍后才知道,那个短发中年妇女是常务副区长铁若兰,那个白净脸庞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的男子,就是给秦舞阳打电话的区委秘书长娄祚庥,还有一个五十来岁身材微胖的男人,则是区经信局局长郝卫东。
简短客气几句话之后,就进入了正题。
原来,神塔区第二招待所由于经营不善,早在两年之前就处于停业状态。临时工、劳务派遣工已经辞退遣散,还剩下三十多个正式工无处安置,只能推向市场自谋职业,用眼下时髦的话说就是,他们一个个都变成了自由职业者。麻烦的是,其中二十一个是退伍军人安置的,这些人不停地上访,要求政府给他们重新安排工作。
在二十几年之前,二招以奖金高、补贴多、福利待遇好而闻名全区,一些大中专毕业生和复退军人为了进二招,不惜挤破头往里拱,好多人宁愿放弃正式的乡镇事业编制,也要求爷爷告奶奶留在县城二招。
只是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世事难以预料。谁也想不到,随着溯州城区星级酒店越来越多,二招的效益也越来越差。即使把显得土里土气的“第二招待所”改名为时髦大气的“溯州大酒店”,也没有能够挽救大酒店的生命。最后大酒店竟然连职工的工资也发不出,因为资不抵债,欺贫爱富的各大银行,没有一家肯贷款给大酒店。因为拖欠水电费,先是供电公司给大酒店断了电,紧接着自来水公司也给大酒店停了水。万般无奈,大酒店只好关门大吉。
常务副区长铁若兰听说,溯州最大的房地产开发商覃昊,和唯一一个进入溯州财富榜前十的美女富豪鲍倩倩,出资一点二亿创办“弘康颐养中心”,她就打起了小算盘。溯州大酒店有四栋小楼,使用面积达到了一万二千平方米,恰好能够满足“弘康颐养中心”五百张床位的要求。酒店宾馆的房间格式布局,也适合用作养老院使用。
当时,区长沈沛东正在中央党校离职学习,铁心兰在和沈沛东通了一个电话之后,就把这事儿上报给了区委书记卫长祥。
卫长祥也觉得这事儿可行,他和泰达集团打过不止一次交道,和覃昊十分熟悉,拿起电话就给覃昊打了过去。结果,覃昊说,这个弘康颐养中心是他舅子秦舞阳两口子办的,并说自己马上打电话通知小舅子两口儿去区委聆听卫书记的指示。卫长祥考虑到这样做对秦舞阳夫妇不够尊重,就拒绝了覃昊,而是让秘书长娄祚庥亲自给秦舞阳打电话,邀请他们夫妇来市委做一次面谈。
秦舞阳和庞小蓓简单交换了一下意见,觉得神塔区提出来的这个思路基本可行,原则上同意购买溯州大酒店,并承诺优先择优录取大酒店的下岗职工。
庞小蓓和秦舞阳商量了一下,提出了两条补充意见:一是,养老院属于公益事业,所使用土地应该享受划拨价,所以在请第三方估价时,要减去土地溢价部分。二是,所有下岗职工进入弘康颐养中心,无论是干后勤管理还是保安警卫,亦或是服务员,都要经过考试考核,只有考核合格的,才能录取。凡是成为养老院正式职工的,单位都给缴纳五险一金。凡是不合格的或者本人不愿意到养老院工作的,养老院一律不予录取。他们养老金单位应当承担的那一部分,不分男女性别不论年龄大小,养老院以当年应缴纳金额为标准,一次性把十年的养老金上交给区财政或者区社保中心。他们再有什么问题,一概由神塔区政府处理,不再和弘康颐养中心有任何瓜葛。
弘康颐养中心和神塔区就溯州大酒店买卖问题的谈判,进行的很顺利。几天之后,神塔区经信局局长郝卫东和弘康颐养中心总经理秦舞阳就在合同书上签了字。
此时,溯州市人民医院的骨科病房里,熊树梅拿着医院的催款单,正在愁肠百结。
王美丽被送到医院的当天晚上,熊树梅手忙脚乱地配合医生给她手术,也没有来得及询问婆婆身上的伤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等王美丽从手术室里出来,回到病房,竟然一觉呼呼大睡到第二天早晨八点半,一直到了医生查房,才被护士唤醒。
医生还没有离开病房,王美丽就不停地嚷嚷着“饿死了”。熊树梅不知道婆婆的饮食喜好,就多准备了几样,有一小碗鸡蛋羹、一大碗高汤小馄饨、一个潼关肉夹馍、半斤刘罗锅煎包,还有一大碗浓稠的小米粥。熊树梅的想法是,婆婆爱吃啥就吃啥,剩下的就算作自己的早饭。哪里知道,王美丽竟风卷残云,把所有食物都吃了一个底儿朝天,竟然还觉得意犹未尽。
也许吃得太多,还没等熊树梅涮好餐具,王美丽就吵吵着要大便。吃饱了,喝足了,屙净了,王美丽终于消停了下来,躺在病床上闭目养神。
“妈,你身上的伤是谁打的?报警了没有?”收拾完卫生的熊树梅轻声询问婆婆王美丽。
王美丽听到儿媳妇的话,身子不由得哆嗦了一下,惊恐地睁大眼睛,歇斯底里的大声叫喊着:“不要你问!不要你管!不要提这件事!我再也不愿意见到他们!我再也不想回忆这事儿!”
熊树梅知道婆婆这是吓破了胆,被人打得留下恐怖阴影,但是想到高额的医疗费用,她还是硬着头皮嗫嚅着说:“可是,如果不报警,医疗费只能我们自己承担。”
“我有职工医疗保险,报销以后花不了几个钱,不要你管!”王美丽摆摆手,厌恶地大声叫喊着,“你今后永远都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这事儿!你记住了没有?”
熊树梅也觉得,婆婆有职工医疗保险,自费部分也就是万儿八千的,自己咬咬牙也就节省出来了。既然婆婆不愿意声张这事儿,就没有必要拗着她,再刺激她了。
没有想到,仅仅过了四五天的时间,自己交的三万住院押金就光了,而且还欠了医院四五千,今天医院护士给熊树梅打来了电话,让她再交两万块钱的押金。
“护士,不是医院只让患者缴纳自费部分吗?为什么31床还要缴纳这么多的押金?”熊树梅拿着催款单询问护士站里的值班护士。
“车祸、打架造成的外伤,不在医疗保险范围之内,要全部自费。怎么,打人的那一方没有能力赔偿?”护士翻了一下王美丽的病案,有些困惑地说道。
熊树梅觉得嘴里有些发苦,囡囡的手术费又没有着落了,难道女儿真的要落下终身残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