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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页(第1页)

“真是下贱,这东西也吃!”“就是,喂狗都?不吃的东西。”“哪里有候府正经主子的模样,恶心。”……谢洵不理睬,他得吃饱,倘若他的身体垮了,没人会为母亲守灵。就在第七日?,母亲出丧的最后?一夜,他倒在了灵堂,胃中痉挛,口吐白沫。他昏了整整三日?,因此没能?为母亲送葬。整个人也肉眼可见?地消瘦下去?,形容枯槁,干枯如木柴,从此再提不起?半分胃口。没想到今日?旧景重复,他倒在了靖阳公?主面前?,她要把他送到哪儿??谢洵想,大概是宣宁侯府。他野心勃勃,大逆不道,可与野心不匹配的是他看?起?来如此不堪重负的能?力。一个庶子,只比寒门略好一点。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又怎会因他这样低贱的人垂眸?何必冒险留他在身边。谢洵再也忍不住,沉沉地闭上了眼,送回去?,想必又是一顿毒打吧。这么想,公?主待他要好上许多。只可惜,他大概无缘留在公?主府。只能?继续苟延残喘地活着。但没关系,谢洵想,只要完成了母亲的遗愿,他就自由了,他就可以无所顾忌地死去?。不必活得这般辛苦。……瑶华宫内殿拉起?屏风,一众宫人守在外殿,宽大的拔步床上躺着个青年?。一张脸毫无血色,眉头紧皱,分明极其痛苦,睡相?却很乖巧,只咬紧了唇,连丝毫嘤咛都?没有。太医给他搭完脉,走到外殿,恭恭敬敬地对着坐在圈椅里的少女道:“回禀公?主,驸马脉弦而涩,乃气血瘀滞,又有寒邪内侵,腹胀亏损之象,还需要尽心调养。”元妤仪揉了揉额角,关切问道:“他平日?倒并未显露这些病症,如今是怎么了?”太医叹了口气,如实道:“驸马虽是男子,却有气血虚的症状,至于胃寒是陈年?旧疾,恐怕是近日?心绪滞塞,才会引发胃病。”说?罢他又一拱手道:“公?主放心,这样的病不会要人性命,臣开些行气化血的药,日?后?多加调养,以食进补,驸马年?轻,自然容易恢复。”元妤仪这才放下心,他方才突然昏过去?,整个人仿佛迅速枯朽的枝条,吓得她不轻。不消片刻,已经有宫女端着太医开的药进殿,元妤仪心绪不宁,将谢洵身边跟着的小厮岁阑喊进来,摆手道:“去?给驸马喂药吧,记得动作轻些。”岂料谢洵唇咬的极紧,任岁阑再努力,药汁还是顺着他的下唇淌了出来。岁阑实在无法,一脸苦涩地跪下,“殿下,我们主子他病得浑浑噩噩,这药实在喂不下去?。”元妤仪下意识想到景和帝小时?候,病的厉害,也喝不下药,每次喂药都?颇费一番力气。看?着内殿隐约的人影,她最终妥协,对岁阑道:“把药给我吧。”接过药碗,绀云给她搬了个锦杌,坐在床边。一喂才知,并非岁阑夸大,他这张嘴未免闭得太紧了些。让人取了帕子,将他吐出的药汁重新擦干净,苦涩的药味立即盈满四周的空气。元妤仪这次长了教?训,她舀了一勺药,先凑近谢洵,轻声道:“郎君,张开嘴,喝药了。”青年?依旧紧皱着眉。元妤仪干脆坐到他身边,勺子凑近他唇边,放轻声音,唤道:“谢衡璋,听话,只有乖乖喝了药,病才能?好。”不知是哪句触动到沉睡的青年?,他竟真微张开紧闭的唇。元妤仪眼疾手快,立马将药汁灌了进去?,那张苍白的薄唇沾上些许深色药汁,显出诡异的潋滟。元妤仪接过帕子,轻柔地擦拭着他嘴唇上留下的药,谢洵却薄唇轻启,喃喃低语。少女凑过去?,终于听清了他细微的声音,音调压低,带着克制的悲伤。谢洵一句句嘶哑地喊,“娘”。元妤仪双眸倏忽睁圆,眉尖微蹙,看?着他竭力克制的悲痛神?情,哪怕在梦里,都?不得安稳。双亲早逝,她很理解这样的心情。怀着这样的悲悯,她为谢洵掖好被角,将他散乱的发丝拨到一边,点上根安神?香。回到外殿,屏退所有宫人,她整个人缩在圈椅里,目光落在沉睡的青年?身上。对宣宁侯府,谢洵厌恶至极。可对那位早逝的母亲,他却闭口不谈。“沈清。”似乎终于下定了主意,元妤仪将暗卫叫了出来。沈清站在她三步以外,拱手行礼,“公?主。”元妤仪想了解他的过去?。不止是他对候府的怨恨,还有他缘何投诚。她信任谢洵,可这并不代表着她从未生疑。“你去?查查,驸马生母的身份。”话音一落,她又补充道:“以及,驸马这些年?在候府的生活遭遇,究竟如何。”—是夜,幽蓝色天空闪烁着几粒星子,月光透过雕花窗棂照进殿中,落下一层皎白的残影。谢洵梦中重复着三年?前?闹胃病时?的痛苦,整个人像是处在冰火两重天,到后?来才觉得有温热的暖流流淌入胃,终于安稳下来。意识朦胧之间,他听见?有人喊他,“衡璋,听话,快起?来喝药,喝完药,病才能?好。”这是母亲劝他喝药时?的话。他很想念母亲。鼻端是熟悉的幽香,谢洵模糊的意识渐渐清醒,费力地半睁开眼,瞧见?窗外一弯新月。他只觉得月色冰凉,而后?疲惫地阖上眼睫。公?主是将自己重新送回了候府么?原来最后?,还是不想留他啊。谢洵唇角勉力勾起?一抹弧度,没关系,他从不在意这等小事。原本就是互相?利用的虚情假意,他若是当了真,岂不是太愚蠢。桥归桥路归路,他离了她,也照样可以。药的后?劲蔓延至四肢百骸,青年?最后?一丝清醒的思绪也被荡开,重新睡去?。……再醒来时?,已是天光大亮。喝过药又睡了两日?,谢洵气力恢复大半,懵懂的思绪清亮,看?着眼前?陌生的装潢,他眉间疑惑。额角带着宿眠的胀痛,他伸手揉开瘀块,打量着周围,宣宁侯府没有这样的房间,倒更像是,皇宫内殿。这想法骤然冒尖,谢洵一顿。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一阵明显放轻了的脚步声,少女压低声音道:“驸马还在休息,先把药端过来。”谢洵听见?那道熟悉的声音,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她没走吗?下一刻,屏风那边走过来一个人影,身着软烟罗裙的少女梳着十字髻,发上鬓着那支熟悉的蝴蝶珠钗,迎面撞上青年?的目光。元妤仪喉头滞涩,千言万语堵在心里,端着药上前?,“你醒了。”谢洵唯有颔首。他掀开被子要下床,看?到身上的中衣愣了愣,略一思索还是站了起?来,接过苦涩的药一饮而尽。元妤仪坐在锦杌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她想到沈清打听的消息,看?着眼前?的谢洵,再也不能?似往日?那样单纯的同情。她有些敬佩他的心性。谢洵昏睡又醒过来,情绪也平静下来,他嗓音微哑,主动开口道:“多谢殿下,您对臣的照拂,日?后?无论境况如何,臣将永远铭记在心。”这是要划清界限了。元妤仪眉尖一皱,怔怔地望着他。青年?面色苍白,就算休息了那么久,也没有完全?恢复过来,情绪却很镇定。“臣知晓自己人微言轻,身份低微,就算入仕,也不如旁人势力深厚,又大逆不道,目无尊长,殿下心有芥蒂,臣都?……”元妤仪手指一僵,蹙眉打断,“驸马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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