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湘,你爸又打你了?你别怕,小叔在呢,你先去厨房找你奶,我替你挡着。”
谈湘回想起了关于这个倒霉蛋小叔的记忆。
谈国青是谈二牛娶了沈南星后生下的小儿子。老两口其实是半路夫妻,谈湘的爸爸谈国柱是谈二牛前妻生的,前妻在生下谈国柱不久后就去世了。
谈二牛一个人又当爹又当妈把谈国柱拉扯到了十岁,然后在媒人介绍下续娶了现任妻子沈南星。
沈南星比谈二牛要小十岁,是东山镇大地主家的女儿,自小在镇里长大,因是独女,她从小到大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知书达理,秀外慧中,只是在那个年代因为成分问题艰难的很,长到二十八岁都无人敢娶,为了生存无可奈何嫁给谈二牛做了填房。
还好谈二牛是个好人,沈南星嫁过来后倒也过得可以,两口子结婚后又生了一男一女。
长女名叫谈翠,长大后考上了中专分配了工作还嫁到了县里,是枣儿村这辈里最出息的女子,小儿子叫谈国青,如今二十岁了,在家打零工务农。
如果说谈翠继承了沈南星的聪慧,那谈国青就继承了沈南星的善良,别人家小儿子都是娇宠着长大的,可因为谈国柱的打压,谈二牛和沈南星的忍让,谈国青却才像是那个被恶毒后娘养大的孩子一般,懂事的让人心疼。
谈国青初三那年,谈二牛在山里摔断了腿,老人心疼钱硬是不肯去医院,是谈国青用板车推着他一步步走到县城医院,逼着他治疗的。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出院后的三个月里他更是扛下了谈二牛的所有活计,等谈二牛病好了他就收拾了包裹去山里采石场打工,一点点的还清了治病的时候借的钱。
谈国青真的是可惜了,他的成绩一直是班里最好的,考高中或者中专都是没问题的,可若不是他扛起了责任,谈二牛可能后半辈子都要躺在床上了。
走进厨房,奶奶沈南星已经在忙活了,谈湘喊了声奶奶就赶紧坐到灶台后面烧火,生怕被看出端倪。
还好,谈湘本来就不太爱说话,是以沈南星并没有觉得不对劲。
不一会儿,灶台上面就传来了香味,谈湘的肚子不自觉的咕噜噜作响。
灶台上,奶奶沈南星正在做野葱饼,野葱是从山坡上挖回来的,加在玉米面里面揉成面团,搓成长条,再分成一小块一小块的面团,揉成小圆球后压扁,放在铁锅里煎熟。
随着温度身高,野葱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奶奶听到了阿湘的肚子在叫,拿了一块递给了她。
虽然不是亲奶奶,沈南星却对阿湘非常好,会教她刺绣,教她认字,自从阿湘妈妈在她七岁的时候走了以后,阿湘就一直是沈南星在带。
谈湘小口慢慢啃着野葱饼,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这是阿湘残留的感情,这个姑娘在委屈难过。
在大家眼里,阿湘是个懂事听话的女孩,向来不用人操心,是以也很少有人关心她。爷爷奶奶都是好人,可他们太忙了,对小女孩的心思难免疏忽。
自从八岁的时候妈妈带着妹妹回京市后,阿湘爸爸的脾气就更差了,除了吩咐她做事,很少和她说话,阿湘很怕爸爸,怕他大声说话,怕他摔东西,怕他打人。
哥哥谈爱杰大阿湘四岁,总把她当空气一般,从不会带她一起玩。兄妹俩连话都很少说,每次阿爸朝她发脾气,她这个哥哥也总是默不作声,任由谈国柱打骂她,这种漠视,更让人心寒。
反而是小叔谈国青会上来帮她,是以谈湘对这个哥哥,着实没什么感情,反而是小叔更像是她的亲哥哥。
“湘丫头,先去洗把脸吧,早饭快好了,洗完脸喊大家出来吃饭。”沈南星打开锅盖,一边扬着锅里的碴子粥一边说道。
谈湘此时也觉得脸上黏腻腻的,都是昨晚发烧出的汗。
应了声是,咽下最后一口野葱饼,谈湘来到院子里到井边打水洗漱。
望着井水里的倒影,谈湘发现这姑娘竟长得跟自己小时候颇为相似,只是眉眼之间要比自己温顺得多,也秀气得多,是个美人胚子,只不过,实在是太瘦了点,都有点脱相了。
简单的把头发扎起,环顾四周,谈湘才对这个家有了直观的感受。
坐北朝南三间土坯房,正中间的是爷爷奶奶和小叔在住,右手边的土坯房则是谈国柱和蒋心当初的婚房,里面还用木板隔出了两个小房间,供孩子们住,如今蒋心走了,谈爱杰不在家,就只有谈国柱和谈湘两个人在住,隔间的门只是一张简单的布帘,谈国柱掀开帘子就能进来。
左手边是厨房,虽然简陋却是收拾的很是干净。
土坯房四周用竹篱笆围成了一个院子,院子右边搭了个鸡窝,里面有两只老母鸡,是这个家的重要财产,家里的盐啊糖啊的全靠攒起来的鸡蛋到镇上换。
一盆碴子粥,一盆野葱饼,沈南星和谈湘把把早饭端上小木桌,喊大家过来吃饭。
稀粥清可见底,还剌喉咙,谈湘努力吞咽着,现在的情况可不容许她矫情,她要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应付接下来的事。
就在她低头默默吃饭的时候,谈国柱那边却是又发作了。
“一天到晚什么都不干,吃起饭来倒是积极,家里把你养到这么大,也该你为家里做点贡献了。”
见谈湘默不作声,他用筷子敲了敲碗继续说道:
“你听见老子说话没有,女孩子读书没什么用,学门收手艺比什么都强,老子我都和你国栋叔说好了,你到时候你就跟他们一起去温城去学做皮鞋,下个月初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