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玉在来之前跟云牧打听了一下林倚欢,他说得很少,只说,这个丫头死倔,一旦决定了的事几头牛都拉不回来。
林倚欢望着树下熟睡的士兵,最后她摊开自己的左手,褚玉瞧见林倚欢粗糙布满老茧的手掌,食指断了一截。
“我年幼时这根食指就断了,是我爹砍的……”
林倚欢早年并不叫这么名字,她叫茶花,爹娘没文化,据她的娘亲说,在她出生那年,刚好是云水城山茶花开得最盛的时候。
满山的嫣红,很是好看,她娘希望她将来能跟山茶一般,自由而炽烈。
但他爹嫌弃她是个女儿,在她五岁那年,她迎来刚出生的弟弟。
那时候她坐在门槛边上,跟大牛一块玩泥巴,瞧见街边路过的小姑娘,个个打扮得很是好看,她们手里都拿着书,要去上学堂。
她也想去念书,她记得她跟大牛说过,想去念书。
大牛那个年纪正遇上换牙,一笑就露出来缺了的口子。
他说,可是念书得交钱,爹娘说念书最是没用,等我再大些,他们就喊我去放牛。
林倚欢望着那些小姑娘,若是念书没用,怎么会这么多人去?
她丢下大牛跑回屋里去找她阿娘,晃着她的手臂,跟她说,娘亲,我想去念书。
躺在床上的娘亲面色虚白,喂着怀里的弟弟吃母乳,听见这话的阿爹暴躁如雷,甩了她个耳刮子。
嘴里骂着她们娘两赔钱货,恨她为什么一出生不是个男孩,要是男孩该多好。
如今这个乱世,长大了就能送去参军,指不定能混个一官半职,届时全家都飞黄腾达。
乱世之下,唯有参军才是他们能想到的出路,死了一了百了,若侥幸活下来,都是升官发财的料。
襁褓中的孩子被吓到呛奶,大哭起来,她的阿娘一句话也不敢说,别过头去顺着孩子的气。
林倚欢从地上爬起来,满身的灰尘,她望着自己的阿爹,半晌发不出声。
她拉着大牛跑去书塾偷看过,窗柩有些高,够不着,她就让大牛驮着她,好不容易够着窗柩,瞧见跟她差不多一个年纪的男孩女孩坐在宽敞明亮的屋檐下,手里拿着的书,书香扑鼻,上面的文字跟道理,是她无法理解的。
后来她的娘亲风寒入骨,他爹舍不得花钱医治,死了。
临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对她说的,她恨,她说茶花我好恨!
那一年她十岁。
她哭着去庖厨拿出菜刀要杀了她的亲爹为娘亲报仇。
阿爹凶神恶煞地抢夺过她手里的菜刀,本要砍掉她的一只手,却因大牛带人闯进来刀落歪了。
她带着阿娘的骨灰再次来到那间书塾下,这次站在里面光风亮节的先生终于走出来,摸着她的头,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姓林,跟娘亲姓,没有名字。
先生又问她,那你娘亲呢?
她举起了手中坛子。
先生真温柔啊,重新为她取了名字,说你就叫倚欢吧。
林倚欢,林倚欢,比茶花还好听。
后来她常坐在书塾的窗户下,听着里面念书,饿了就去街头讨要点饭吃,那位先生瞧见她在窗户外,会叮嘱窗户旁的同学将窗户推开些,还用纸笔写着几大字,教着他的学生,教着她。
她的家再也没回去过,跟她的爹断了关系。
后来大牛也常常来着寻她,她欢喜得跟大牛说,我会写我的名字了。
大牛不习惯喊她的新名字,改口茶花喊她花花,让她听着像是在喊村头的大黄狗。
她十五岁那年,云水城守将云牧身受重伤,对面敌人来势汹汹,说着听不懂的话,大肆进攻云水城,云水军连夜组织城内百姓撤退。
后来她听说她爹死在了战乱中,弟弟下落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