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溦睡下,她们也去外间歇下了。
庄里头清净悠然,样样都好,只是蚊虫多,好在临睡前熏了绣被,倒也未被叮咬。
只是蚊子喧闹,她的腿又有几分疼,实在睡不着又不好叨扰卞嬷嬷等人。
她顺着双层的纱帘子看出去。
天幕沉黑,檐角廊下搁着几盏风灯,远处的星极其疏渺。
原来天上总会有这样好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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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溦腿脚不行,只绮晴清霜几个带着人去打听静庄的事情,到底也问不出个什么只能耽搁下来。
她不想闲着,在端庄里头已是将养了三两日。她自觉着自己没什么事情,已经可以行走,只是卞婆婆同梁婆婆二人仍担心着不叫她乱动。
不让动便不让动吧。
李青溦仰靠在红花蓝叶织锦褥垫上,手里头捧着本传奇。
一边的炕桌上摞着好几碟子吃的:蜜饯银杏、樱桃、金枣,双色豆糕、豆沙卷、翠玉豆糕。
都是梁嬷嬷叫人送进来的。她真是热络地过了头。怕她闷,时不时地给她送话本来,怕她饿着,一日六顿果子。
这样的好意让李青溦不忍拂,却好像也误导了小翠。
李青溦手里头的书刚翻了几页,窗户啪嗒一响,小翠贼头贼脑的进来,落到窗前的桌子上,将叼回来什么蜻蜓蝴蝶小翠鸟一溜儿地放在她面前桌上。
小翠,好大儿,怕是不能要了。
它见李青溦日日不动弹还被人投喂,自认为她丧失了捕食能力,日日早起给她叼些蝴蝶蜻蜓回来。
李青溦头一天是吓了一跳,日日如此怎么还能不习惯?
瞧见桌上的东西,她只面不改色地站起身翘着腿用帕子裹了扔出去,回来盥了手又继续看书。
小翠落到一旁的四季屏风上蹦个没完,也不知是不是伤心。
它是不是伤心李青溦无暇多顾,她又翻过一页书突觉出几分郁闷糟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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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李青溦醒来屋中郁郁的,不知早晚。听见外头似有流水,北窗廊厅前似传来窸窣话音。
她行几步,半坐着矮几推开北窗,便看见窗外雨线如麻,春岩流水。好几道衣青着绿官服的站在正房柱廊前,脸上都带着些笑意。
一道浅绿色织锦绣梅团直裰的修长身影背手站在一侧的竹窗下。
李青溦觉着奇怪,那样多的人,他却总有一种独特气质好像格格不入,又好似与世隔绝。只站在那里便自带气场。若不是李青溦能瞧出他身上八品的浅绿官袍,自当以为他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她低声唤他。
陆珵正站在一边,冷不丁听见一把泠脆的声音唤他,侧头看去便见一把细白的手支开东房北面的和合窗,窗前花枝横斜,她半张润生生的脸探出来,端的是人比花娇,她冲他挥手。
陆珵四面一眼,披雨行到窗前。
几滴细雨从窗棂上溅下,滴在她鸦青的睫上。陆珵走前几步,侧着身子遮住雨,问道:“怎么了?”
李青溦一双乌漉漉的杏眼打量他一眼,瞧见他颈上好几片红痕。因他冷白,瞧着很有几分触目惊心。她指了下:“你脖颈怎么了?”
陆珵轻碰了下,也未多着意:“许是蚊虫过多。”
确是多了些,李青溦这几日也未睡好,只是不像他这样似的一大片,瞧着像是摔了似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