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新剪了三花发型的突厥细马,身子欲仰,似乎受惊了。
范铮握着缰绳,双腿夹紧,眼睛瞪得大大的。
没法,三脚猫武艺、蹩脚骑术,根本不足应对将要到来的危机,只能乞求别摔破脸。
本来就不好看了,再来道疤什么的,难道要爬去敲钟?
一直在身旁的孙九,抡起不是太有力的胳膊,一巴掌扇到马颈上,几欲癫狂的细马骤然松弛下来,“咴儿”几声恢复了平静。
范铮转头看了孙九一眼,微微诧异。
老家伙,看不出来,还有这本事!
这庶仆,请得值!
“台端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贵仆却是颇具手段啊!”
卜塘赞道。
范铮吐了口气。
哪有什么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啊,纯粹是反应慢,还没回过神来。
蓝田关雄峻,关下千余流民眼神黯淡无光,流露出对这世道的绝望。
卜塘带人,架锅造饭、安幕、逐一送衣物,才让死寂的流民,眼中有了一丝希望。
“这是雍州刺史、魏王的一片心意。”范铮开口。“本官御史台侍御史范铮,奉圣命,前来询问,你们因何成了流民?是天灾、还是人祸?”
一名形销骨立的汉子蹒跚地走过来,叉手道:“官爷容禀,我们出自证明城……”
范铮惊讶地插嘴:“等等,证明城?难道你们不是商州丰阳县安业城人氏?”
汉子苦笑一声:“安业,安业,安居乐业,我们高攀不起。这一位胡翁,是城中商贾,城主萧灞毗带兵闯入他宅院中,收走他积蓄的一千余贯,并且放话,让胡翁证明他的钱是他的钱,自当还回去。”
“那一位,眼睛泡肿的,他的婆娘被萧灞毗收走了,要他证明他婆娘是他婆娘,自当送还。”
“这倒不比胡翁,好歹是户籍的,三天后,人也放出来了。可是,他婆娘三天三夜不吃不喝,最后悬梁自尽了。”
“还需要说下去么?”
一直沉默寡言的鲜于匡济,拔刀斩向一株小树:“耶耶们流血打下的江山,竟为畜生辈践藉!”
范铮转头,看向刘谙:“着你骑快马回长安城,如实禀告蓝田关下情形,然后不必跟来了。”
鲜于匡济对范铮重重点头,意思是认同范铮的做法。
出事了,共担!
范铮看向卜塘:“劳烦参军在这辛苦几天。”
卜塘苦笑着点头。
一名婆娘挎着篮子,从蓝田关一侧走了出来:“哎哟,那么多年,终于见到一个心怀百姓的好官了。官爷,我这半篮高馔蒸馍,就送你了,这是民妇一片心意,莫要嫌弃。”
雷九默不作声地上前,手握铁尺,将婆娘隔开。
婆娘挑眉:“哟,这是怕我干坏事咋地?我一妇道人家,也做不了什么啊!”
范铮微笑:“怕是我一吃这高馔蒸馍,就馍到命除了,是吧?称心。”
婆娘咯咯娇笑,臃肿的面孔竟现出一丝妩媚:“人家可是叫如意哟。”
篮子一扔,馍散了一地,有急不可耐的流民扑上去,抓住一个高馔蒸馍就往嘴里塞,没一会儿就瞪眼、蹬腿,倒是做了个饱死鬼。
如意迈脚向山林狂奔,右武卫翊卫一伙人竟然追得很吃力,时不时如意从身子扯出果子、面皮什么的当暗器,却也够阻拦一下了。
没有用弓箭,是因为这里太靠近山林,林深草密,不容易命中。
“回来吧,追不上的。”
范铮看了一眼情形,叹气道。
什么竹排、陷阱之类的小玩意,虽然伤不了身手矫健的翊卫,却拖慢了他们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