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娘很喜欢她这样的性子。她以前见过闵世杰在外在内都是那副谦和的好人样,就如戴了一张揭不下的面具,连旁观者都觉得心累。而崔云姬洒脱的行径,却让人倍觉亲近。
她自顾捧着书看,便是要宛娘自便的意思。宛娘见一旁还堆了一叠书,粗粗翻了几本,都是野史话本。
崔云姬看得津津有味,待她放下书,便见宛娘也在看。
如此怡然自得的相处,丝毫不见隔膜,熟悉地就如她们已一起过许多回。崔云姬有些失神,随即又是苦涩一笑。
天色渐暗,话本文笔不错,情节跌宕而紧凑,宛娘看得投入,再抬头,便看到崔云姬已起身,她站在亭边,那里的帘子已卷起,适才的冷风也已平息。
从这里,能纵观整个湖面,能看到对面的林立的树木。天色才昏暗,府里的仆婢便点起了等,沿湖灯盏皆亮,昏黄的灯笼,在算不上夜的天色下,有一种孤寂、惆怅的别样风情。
&ldo;大人……&rdo;宛娘低声唤道。
崔云姬转过头来,温柔浅笑,只是那眼角深深的寂然还来不及掩去:&ldo;看完了?没看完便带回去继续,我这里多得是这种杂书,你若喜欢,就令阿茶去寻,她知道放在哪里。&rdo;
宛娘失语,她觉得崔大人就像适才饮的酒,醇而不伤。她没有被崔云姬先前那一篇发自肺腑的话语打动,却很为眼下温馨平实的场景心动。她发现,崔大人就是一个体贴温柔的人,她这段时间的避而不见,兴许不是她已放下,而是,她在成全她的拒绝。
&ldo;怎么了?&rdo;见她不语,崔云姬奇怪地问了句,宛娘只是怔怔地看她。崔云姬不解,她走上前,走到宛娘的身前,抬手将她一缕落下的发拨到耳后,指腹不可避免地蹭到了宛娘的耳朵,崔云姬呼吸一滞,动作便停住了,指腹与耳朵便贴着不动。
本不是什么严重的事,却因二人间若有似无的暧昧而使得那轻轻的触碰触动心肠。宛娘红了脸。崔云姬突然想被灼伤了一般,猛地收回,双手垂到身侧,不自觉地握成拳。
她们的关系,并不适合如此亲密的接触。
心口是密密麻麻地痛意,崔云姬黯然,她仍坚持着微笑:&ldo;天也晚了,再不走,便有仆役来请晚膳了。&rdo;
宛娘心乱如麻,胡乱地点头。
崔云姬率先转身,她走出两步,终觉不甘,止步,回身,认真地说道:&ldo;一旬后的休沐,我还会来这里。&rdo;
宛娘若有心走避,便不会来,她若也想见她,便必不会错过。她终是不甘,终是抵不过那种深深的眷恋,终是要为自己再试一次。
崔云姬说罢,朝她微微颔首,便真的走了。
宛娘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湖想被投下一块巨石。心动,只在一瞬之间。
一旬之后的休沐,崔云姬备好了坐榻,背好了杂书,背好了暖炉与酒,她忐忑地等。
湖的那端,有一名温婉的女子,自一条小径走出,向着这边,缓缓而来。
☆、第九十二章
皇帝大婚之后,朝上许多规矩都变了,大臣们不大习惯。
首先,每日早朝,丹陛之上的御座往边上挪了挪,添了相同的一方坐榻,上卿变成了皇后,她的位置也从下首移到了皇帝身边。帝国的权力巅峰形成了二圣临朝的局面。
其次,上呈御前的奏疏上的批语有了另一种笔迹,无需多想,都知出自何人之手。
接着,皇帝开始展现出昏君的潜质,有时与大臣议事,会突然离席,回来时定是拖着皇后一道。
历史上不是没有登基之初勤政爱民,奋发上进,待朝局稳定下来便沉湎声色,不问政务的皇帝。而现在,原先雄才伟略的陛下已经显出这个趋势来了。
忠心耿耿的大臣们真是愁的头发都要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