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幼琳起先伤感,之后自是慢慢察觉不对,仆婢每每问起,都以京都地价寸土寸金,自不会有人轻易卖房为由,推脱暂寻不见。孟幼琳只是眼睛看不见,脑袋瓜又不傻,京都地价是高不假,但每年都有许多官员入京外放,岂能无房屋买卖?
几次问下来,孟幼琳恼了,严厉逼问婢女,在婢女就要顶不住的时候,孟幼舒回来了。
婢女大大舒了口气,忙拜见:&ldo;君上归家了。&rdo;
孟幼舒嗯了一声,望向孟幼琳,道:&ldo;在说什么?&rdo;
孟幼琳抿唇不语。
孟幼舒叹息一声,冲婢女挥了挥手,婢女忙退下了。坐到孟幼琳身旁,孟幼舒温声道:&ldo;这几日我忙得很,没顾得上你,还在闹脾气?&rdo;
&ldo;我并非闹脾气……&rdo;此言一出,倒真像在耍性子了,孟幼琳咬了咬下唇,不再说了。
孟幼舒面上的笑影越发扩深,她忍住笑意,让自己听来无比悲切:&ldo;也好,你先住到外面去,这段日子都不要回来了。&rdo;
她刻意强调这段日子,自然就让人察觉不对,关乎她安危,便是至关紧要之事,孟幼琳哪儿还顾得上其他,忙问:&ldo;为何是这段日子?发生什么事了?&rdo;
孟幼舒不语,仿佛极其棘手。
孟幼琳看不到她的神情,便急了,忙要抓孟幼舒,她的手在空中无力的划过,找不到确切的方向,只能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大致地摸索过去,脆弱而苍白,将自己的弱处毫无保留地暴露。
眼睛酸涩的厉害,眼泪瞬间就溢满了眼眶,哪怕看过许多次,孟幼舒仍觉得无比难受,她忙握住孟幼琳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
孟幼琳也发觉她情绪有些剧烈:&ldo;怎么了?阿……&rdo;孟幼琳顿了顿,改口道,&ldo;姐姐,谁给你委屈受了么?&rdo;
孟幼舒摇头,她真是恨透了&ldo;姐姐&rdo;二字,不知何时起,这两个字听来竟是如此刺耳。她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些,可惜喉咙梗得发疼,仍旧沙哑的厉害:&ldo;近日朝堂风声鹤唳,十分危险,我卷入其中,已被迫病休,不久兴许还有祸事,阿琳,你快走吧。&rdo;
&ldo;我不走!&rdo;孟幼琳想都没想,她急急地握了一下孟幼舒,顺着她的手臂,摸到她的肩头,&ldo;我不走……&rdo;
&ldo;你已在令婢女到外面看房了。&rdo;
&ldo;那是因为……&rdo;孟幼琳顿住话头,她不再说下去,转而认真道,&ldo;姐姐,我不走,你有困难,我一定要陪着你。&rdo;
终于让固执的阿琳改口,孟幼舒却没有丝毫兴奋,她弯唇笑,眼泪顺着眼角滑落:&ldo;阿琳……&rdo;
她什么事都没有,朝堂上有庞中直拉足仇恨,怎么也波及不到她,她只是想哄阿琳留下,她离不开她,更放心不下她离开,可是,明明有更直接更诚实的话能将她留下,她却因血缘二字,不敢上前,只能编造虚假的借口让阿琳担心,欺骗她一个看不见的人,让她为她担心!
她想哭,又死死忍住,她若哭了,只会让阿琳更担心。孟幼舒仰面缓缓地吐出口气,而后竭力让颤抖的声音平稳:&ldo;阿琳,你别担心,我不会有事,我要照顾你一辈子,怎么会让自己出事……&rdo;
孟幼琳颤了一下,她贴在孟幼舒面颊上的手,感觉到了湿意,是阿舒的眼泪,这一瞬,她好似想透了什么。
何必,非要固执改变,她们,本就是姐妹,本就该做一辈子姐妹。
与此同时,一队锦衣卫破入京兆尹家门。
一入诏狱,凶多吉少。
崔云姬是江南盐案主审,自风波越扩越大,她便预感势必要牵连到她身上,她问心无愧,但抵不住有人立功心切。
当这一日终于到来,崔云姬倒没有惊慌。仔细地交代了管家各项事:&ldo;公事不可因我延误,书房案上有我批好的公文,你明日一早送去京兆府,主簿知晓如何行事。我走后,府中诸事如故,切不可慌乱奔走。&rdo;她停顿片刻,握住管家的手,继续道:&ldo;后院客居的宛娘,若事态趋恶,送她回江南,崔氏一门,将代我庇护她。&rdo;
管家满面是泪,伏首道:&ldo;老奴伏听,崔府满门必井然有序,待大人平安归来。&rdo;
崔云姬一笑置之,她也只是以防不测罢了。
待锦衣卫一走,管家张开手心,只见上面一张四方小纸。他快速看罢,将纸吃了下去便亲去传话与宛娘,要她先将行装整理起来,若真有不测,随时就可以走。
宛娘听罢,只问:&ldo;锦衣卫因何上门?&rdo;
管家摇摇头:&ldo;锦衣卫素来霸道,只管抓人,不说缘由。&rdo;
宛娘沉思,想了想,问道:&ldo;可知上卿大人境况如何?&rdo;
管家想了想,道:&ldo;上卿大人一直在宫中,老奴不知。&rdo;
诏狱如何凶险,三岁孩童都知,若是不闻不问,崔云姬便是放出来也没了半条命。宛娘立即道:&ldo;设法见上上卿大人。&rdo;
管家愕然:&ldo;大人走前有令,命我等静候,不许奔走。&rdo;
宛娘容色沉静:&ldo;不过试一试,再坏也坏不过眼下。你设法寻见上卿,我必能说服上卿施以援手。&rdo;上卿与京兆关系素紧密,若知京兆入狱,即便不营救,问一问罪由也是举手之劳。况且,这几日外面的事,她在内院也有耳闻,若是江南之事引起的,那时,上卿也在江南,再者,她记得这两日抓的都是三品以上高官,已有收官之象,没道理再反过来捉一四品京兆。如此反常,只可能是要通过京兆,牵出更举重若轻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