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迫不及待就想走的样子,一下子让孟脩祎又生气起来。当初离去前还依依不舍的说什么&ldo;当日,你要我入宫,酬我以上卿之位,彼时我没有答应,而今想来,追悔莫及。&rdo;
害她日日夜夜地想着这句话辗转反侧,坐立难安,满以为她其实也舍不得她,引得她这三年中后悔得死去活来,怪自己太冲动,弄得一个开弓没有回头箭的局面。
结果呢?现在呢?说好的追悔莫及呢?上卿补给你了,你又不想做了?!
骗子!
幸而孟脩祎吃一堑长一智,没冲口随便指个地方给她,只是将目光别开,淡淡道:&ldo;你有此打算,朕会为你考虑,待大考过后……再看罢。&rdo;
这话说罢,便很是意兴阑珊。暮笙也听出她话里的索然,便低应了一声是,旁的半字也不多说。
到了今日,上卿二字,对她而言,很没意思。
坊间传闻,承平帝设上卿,是为谢相。上卿可自由出入宫闱,禁宫大小事务,乃至皇帝私人衣食都有过问的权力。这便使得上卿这一官职显得很不同寻常,说它是内相,但它又有上朝论政之权,比起宰相,与君王更亲近,说它是朝廷命官,它却管到皇帝宫里去了,权力上简直与皇后没什么两样。
承平帝为谢相设了这个官位,其心意昭然若揭。
她当初说出追悔莫及之语,为的恰是这份昭然若揭。
这本该是众多官宦之家梦寐以求的官位,满朝文武,再没有谁能比上卿更贴近皇帝。可现在,对她而言,最不该求的就是这贴近。
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接受了陛下那句不怎么想看到她这张脸,并且极力地避免再让她碍眼。暮笙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有一回,陛下说起云姬,说她最识趣,兴许将来有一日,陛下会对另一人满不在意地说到她,说她最识时务。
&ldo;你在想什么?&rdo;顶上突然传来皇帝淡淡地问话。
暮笙正怅然,听得她出声,抬头看去,正触上孟脩祎黝黑深邃的双眸。孟脩祎不防她竟猛然抬头,愣了一下,忙要弯起一个温柔的笑,便见暮笙又低下头去了。
陛下满含柔情的微笑,只能笑给头顶看。
孟脩祎:&ldo;……&rdo;
看今日是谈不出什么了,孟脩祎忍着满心泄气,挥了下袖子,无奈道:&ldo;你刚回京,家中想必有许多事等着去做,就回去吧。&rdo;
暮笙松了口气,自是依言退了出来。
走到殿外,阳光明媚,晴朗的天空,浩气荡荡,建章宫建得高,眼前视野极是开阔。暮笙看了看四周,空荡荡的一片,再让太阳一照,仿佛她所有的心思都无处遁隐。
识时务就识时务吧,总好过,总好过相看两厌,回去便与薄叔讲,行装不必收拾了。
人这一生如此漫长,总会有不顺心的事,遇上一个喜欢的人很难得,但也不会因为难得,喜欢就一定能得到。
暮笙觉得她的一生,虽只过了不足一半,但也足够坎坷了,有些事,倘若一直嗝在心中看不开,也不过徒惹人生厌罢了。这么想着,她却并没有觉得豁然一些,不住的,不能自己地回想着陛下那句&ldo;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知道朕不怎么想看到你这张脸。&rdo;
念念不忘的人,对她说出如此刻薄到伤人的话语。
终究,意难平。
翌日,暮笙便去了墓园,看望母亲。
裴伯安问斩之后,弃市,裴氏满门皆就死,无人敢为收尸,最后,还是裴谌出于血缘之义,在祖坟划出一块地来,安葬了他们。
三年未至,裴家墓园随着裴氏一族的没落收敛多了。那些雕刻了神兽浮雕的石壁都撤了,珍贵稀奇的花木亦移了不少走,依然整洁,肃穆,却无先前的张扬华贵。
这样也好,哥哥官位毕竟不算高,太张扬必要为人诟病逾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