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看不下去章玉莲的粗手粗脚,陆宇宁也不会有空就抱着这个弟弟当奶妈了。到底相处久了,就容易产生感情,陆葭柔软的胎毛从粉兔子样式的小帽子里钻出来,大眼睛直愣愣盯着陆宇宁,忽而又莫名其妙地笑起来,陆宇宁觉得自己的心都软了。
“东西都给我放行李箱了吗,记得再抽两千块钱放我贴身的那件鸭绒背心暗袋里,我有用。”
陆尔然喝完手里的啤酒,扯了只烤鸭腿啃起来,一边吩咐章玉莲给他收拾行李。
坐在一边拿化妆镜补着口红的章玉莲听了就不乐意了,嗔怪道:
“家里哪来的两千块钱啊,你不是带着存折去的吗,要用自己去取,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多留点现金呢。”
“砰!”
陆尔然把啤酒玻璃杯往桌案上一砸,有些恼怒地斥责道:
“上个月我不是给了你五千吗,你花哪里去了?”
他分家以后就把大哥和陆宇宁奶奶给他开的那家五金小店铺转让出去了,换了一笔资金,挥霍了一阵,可是坐吃山空总有尽头,他才急着要找生财之路。
只是夫妻俩花钱大手大脚惯了,银行卡上的数字像流水一样哗啦啦就变少了,陆尔然才打了程静留下的那套房子的主意,不情不愿地接了儿子过来一起生活,指望着培养培养感情,哄他把桃李园的房产过户到自己名下。
被陆尔然这么一吓,章玉莲也不高兴了,手里的口红一扭,支着下巴斜视着半醉的中年男人。
“你这么凶干嘛,五千块又不是五十万,家里吃穿用度不花钱啊?房租水电不要钱啊?我做几次spa不要钱?一起打牌的姐妹们都说我穿的衣服都是去年过季的了,我还没找你要钱买新的皮草大衣呢,你还怪起我花钱了,都说女怕嫁错郎,我看当初就是我瞎了眼了,嫁了你这个老婆都养不起的二婚汉。”
说完章玉莲就拿着袖子假装擦泪,她吃准了陆尔然爱面子,不会拿财务上的事追究她,嘤嘤哭泣了两声,看老公憋着气在一边喝闷酒,又放低声调,好生安慰了几句。
陆宇宁冷眼看着,觉得时机到了,便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个人的温存。
“学校周三下午让开家长会,你们谁能去啊?还有学费还拖着,今年的学杂费加在一起两千四,我答应了班主任明天带去的。”
其实他自己已经拿了寒假打工的钱垫了学费,这么故意挑着陆尔然缺钱的时候问,就是想要激一激他,好实现自己的目的。
陆尔然正气不顺呢,这个扫把星生的讨债鬼又来要钱,尚算端正的五官都扭曲得狰狞了,把手里的筷子一扔,痛骂道:
“钱钱钱!就知道要钱,我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吗,开他妈的家长会,老子能帮你去高考啊?不去。告诉你们班主任,考不考的上大学都是命定的,我们家长帮不上忙,让他少来烦我,隔几天就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他还想当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啊。”
陆宇宁也不计较他污言秽语的,仍旧问道:
“那学费到底给不给啊?”
这下子把陆尔然脸都气青了,站起身一脚踢开陆葭的玩具车,拿着手指着陆宇宁的鼻子吼道:
“老子一天到晚在外面挣钱,供你吃供你喝的,你花起来倒不心疼,我看你也别读书了,现在大学生都不值钱了,毕业也找不到工作,还不如卖了你妈留给你的那套房子,跟着我一起去做生意,早点工作早点养家,省得你不晓得赚钱的辛苦。”
这正是陆宇宁想要陆尔然拿出来的态度,与其两个人成天勾心斗角地围着房子归属打哑谜,还不如早点撇清关系,他不稀罕陆尔然不怀好心的照顾。
“那可就不太行了,我已经把房子过户给舅舅了,恐怕您还得自己掏腰包,给我点启动资金去做生意,我看也不用多少,十万八万应该就够了。”
轻轻把弟弟陆葭放回婴儿车,他忍着陆尔然骂骂咧咧地,口水乱喷,也不怕把自己儿子脆弱的肌肤感染了。
一听陆宇宁轻飘飘的一句话,陆尔然顿时双眼圆睁,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指着他,“你你你你”抖了半天,愣是没想到说什么话。
反而章玉莲捂着嘴角震惊了一下,立马问道:
“你把你妈的房子给你舅舅了,你是不是傻啊,你舅舅亲还是你爸亲?十几万的房子就这样白给了?”
陆宇宁镇定地站起身,俯视着已经低了他半头的父亲,轻蔑地一笑:
“谁比较亲我心里自然有数,当初我妈住院,是舅舅掏钱给她治病的,账单我也看了,少不了也是万数的钱,我妈虽然说房子留给了我,但总归一家人明算账,不能叫我舅白吃亏,这房子给他,也算是抵债了。”
他也不算编谎话哄陆尔然,程静住院的时候,的确是舅舅程才在填补医药费的窟窿,虽然后来母亲拿了给他读大学准备的学费出来补贴,也不过是减少了程才的一点负担。
被这信息震得头脑发晕的陆尔然总算缓过神来,揪着陆宇宁的胳膊就吼了起来:
“败家子,狗东西,谁让你随便把房子给他的,这都是老子的东西,怎么能白白给程家那个劳改犯,走,跟我去程家,我还不信了,你一个小孩子被哄着做的主意,打官司我还要不回来,这次我不仅要房子,我还要告他诈骗,让他再坐十几年的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