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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进了文景皇后的寝殿，发现里面的陈设与宫中的其他宫殿相比实在是过于朴素，姜永琏依照惯例给皇后行礼，皇后则在帘后答了三拜。

是的，姜永琏来见皇嫂，他们中间居然还得隔了一道珠帘。

姜永琏坐下之后，便有宫人上茶，茶倒是时下最新的贡品，姜永琏吩咐过，宁寿宫的一度用度皆比照太后，对这位皇嫂还是很礼敬的。

姜永琏感叹道：&ldo;这里还是太素淡了些。皇嫂前些日子玉体违和，在这里只怕不利于养病。&rdo;

文景皇后淡笑了下：&ldo;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我原就不大喜欢，现在孀居在此，更加只求一个自在。这里清净，我住着甚好。&rdo;其实文景皇后也不过二十出头，启泰帝驾崩后，就已经不事妆容，日常穿用常用褚色之类的暗色调衣物，看着比实际年龄苍老许多。

文景皇后这般做法，正是礼教所大力倡导的，姜永琏不胜唏嘘，只能在用度上尽可能地供应好：&ldo;皇嫂这里若是缺什么，只管向内务府支用。&rdo;

&ldo;已经尽够用了。&rdo;文景皇后一想到诸弊丛生，不免要有所建言，&ldo;陛下，物力维艰，底下的百姓也难得很。内务府里的这群奴才们啊，倒是不敢克扣宁寿宫的。&rdo;言下之意，其他人，其他宫殿的就未必不敢。

端王当年虽然深居简出，却也知道内务府跟红顶白的嘴脸，更知道他们捞钱的本事，他们当真是油锅里的钱都敢捞呢。可是文景皇后这番话是当着一屋子的内侍面前说的，宫内的内侍和内务府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她也是当真不怕得罪人！这样的性格，难怪在哲宗皇帝面前吃了亏。

&ldo;雪梨用来炖干贝甚对咳疾之症，皇嫂可以一试。&rdo;姜永琏也是在大型央企里面待过的，对文景皇后这般耿直的性格也是捏了一把汗，&ldo;这些事，我会慢慢留意的。&rdo;

文景皇后点点头。

&ldo;要说到气象更新，眼下倒有一桩事，不过此事尚需皇嫂成全。&rdo;

文景皇后当然知道姜永琏说的是何事，这事昨天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就连在宁寿宫的都有所耳闻。文景皇后坦率地道：&ldo;此事陛下急躁了。周首辅向来老成持重，此事又向来有成例，实在不应该闹成那个样子。&rdo;

姜永琏琢磨了一下文景皇后话里的意思，她既提到成例，这就表明她仍是赞同殡葬一事，同时又委婉地批评皇帝做事太过冲动。姜永琏脸上有点火辣辣的，一时无言。顾文亮陪着皇帝进寝殿后，一直盯着那些饰物看，姜永琏认得那是哲宗皇帝时的旧物。这一刻他忽然福至心灵，明白顾文亮的用心，缓缓道：&ldo;这事确是祖制，不过宫中对这事向来执行不一。柏贤妃对皇兄有养育之恩，当年却也在殉葬之列，皇兄当时阻止不及，抱憾终生。平日里，皇兄就曾对我言及意欲废除此事。这是皇兄遗愿，想来皇嫂也会玉成此事。再说这些宫妃与皇嫂宫中作伴多年，皇嫂又一向宅心仁厚，若不是拘于祖制，想必内心也是极不忍心。&rdo;

姜永琏一说到这是哲宗遗愿，文景皇后就啜泣起来。以理服人，远不如以情动人。而哲宗皇帝，就是文景皇后最大的软肋。

&ldo;我一深宫妇人，原就没什么见识，既然陛下与先帝皆有此意，我自然不敢反对。&rdo;文景皇后顿了顿，&ldo;其他人都罢了，徐贵妃绝不能幸免。&rdo;

姜永琏不知道一向以贤德著称的皇后为何定要置徐贵妃于死地。也许是嫉妒，嫉妒贵妃一入宫就得哲宗宠爱？也许是因为哲宗皇帝与贵妃一同行幸别宫出了意外，导致她青年守寡而衔恨在心？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心结已深。

姜永琏错愕了一下，才道：&ldo;皇嫂，此事恐怕有违皇兄之意。当日皇兄临终前还唤了一声&lso;贵妃&rso;……&rdo;

&ldo;荒谬！&rdo;文景皇后大声反驳，左右急扯了她一下，她才放缓声音，无限疲惫地道，&ldo;我不过是妇人愚见，陛下也不必在意。我头疼得很，容我先告退。&rdo;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称呼的设定：

无论皇帝、太后、皇后什么的，日常他们的自称一般都是我。

&ldo;朕&rdo;虽然是皇帝专用，一般是书面语，有时也用在比较隆重的场合上。

☆、第6章不是艳遇

姜永琏清楚地记得启泰帝在生命的尽头曾用微弱的声音说出了&ldo;贵妃&rdo;二字，他最后将她们二人一股脑地托付给了端王，可现如今文景皇后与徐贵妃已是水火不容。其实启泰帝的后宫称得上平静，没有发生过堕胎、下药之类的龌龊事儿，当然，这和启泰帝本人也不太给力也有关系。就是这种看似和谐的后宫里面，嫉恨也在暗地里滋长，最后祸源都已经不在了，而她们之间却依然你死我活地斗争着。

姜永琏回宫后就开始摆弄桌上的茶壶和茶杯，顾文亮在一旁看了老半天了，终于忍不住问道：&ldo;陛下这是渴了？&rdo;

姜永琏摆摆手，他转着茶杯的耳把，像杂耍似的把茶杯耍得滴溜溜地转，眼睛却又看着茶壶，像是要把已经摆放在桌上的那套茶具看出一朵花来。

顾文亮觉得端王自登基以来性情大变，与往日有着许多不同，他也想不出别的，只当端王在王府期间是小心翼翼地收敛性子，是在韬光养晦呢，现在当上皇帝以后，就随性许多。顾文亮瞧自家主子自然是哪哪都好，再说皇帝现在又没有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情。就算偶尔心软了些，但皇帝心地良善，对黎民百姓来说可是件好事。

外间的人就传得更神了，说端王，也就是现在的皇帝陛下城府极深，有一种摸不清看不透的感觉，李进喜那一派的人就是这么看的。表面上看，李进喜依旧当着他的总管太监，但皇帝对他的疏远，他心里也是门儿清，最近一直削尖脑袋想讨姜永琏的欢心，只是现在还不得要领而已。

&ldo;我问你件事儿。&rdo;姜永琏先在桌子中央放了一个茶壶，又茶壶周围放满了茶杯，他用手指戳戳点点，&ldo;你看这是一个茶壶，这些是茶杯，这么搭配着是不是挺好？&rdo;

顾文亮不太明白姜永琏的意思，但他还是点点头：&ldo;是，这本就是一套的。汝窑的瓷器哟，本就没存几件了，这一套是宫里存得最好的。&rdo;

&ldo;可不就是一套的嘛。&rdo;姜永琏拍了一下桌子，&ldo;以前有一个大学者曾经说过，一个茶壶配上几个茶杯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这么多茶杯，轮着换，新鲜劲儿也不会过去，是不是？&rdo;（见注1）

顾文亮隐约知道皇帝是在隐喻什么，但究竟是在隐喻什么，他并不清楚。顾文亮还是本能地附和道：&ldo;是！库房里面每个月都会轮着换。&rdo;

&ldo;可是，这么多茶杯在一块，难免互相磕碰着了，怎么办？&rdo;

&ldo;那就扔了。&rdo;

&ldo;那哪行。&rdo;姜永琏在那边自言自语，&ldo;算了，一个茶壶配一个茶杯也挺好。日子本来就是细水长流，清淡如茶，多了反而闹腾了，我吃不消。&rdo;

顾文亮越听越糊涂，但他嘴上说的却是：&ldo;陛下高见！奴才愚昧，就参不出这么多的理儿。陛下，您方才说的大学者，是何方宿儒？&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