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傍晚,船泊在江边。“这几日晚上没月亮,水路太险,可不敢抹黑走。”这是人才中年,看着却足有五六十岁的船老大笑眯眯在说。
羁言冷着脸点点头,可怜船老大被他一眼扫过,战战兢兢。还是刘苏对他笑着表示知道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羁言看着自家妹子,晕船晕得都站不住了,还时时带笑,也不知是怎样养成的好性子。
船夫杀了前几日靠岸买来的肥硕母鸡,与腌酸笋一起炖在火上。待米饭蒸干,便用竹筷取几片糟鱼放在米上同蒸,便是丰盛的一顿夕食了——这是专为客人做的,船夫们吃的都只是粟米饭,却也因鸡汤的加入,而显得分外难得。
羁言哄着晕船的姑娘多吃了几片酸笋,许是因为泊了船,许是酸笋的效用,刘苏就着酸笋吃了半碗米饭。这已是她上船以来吃得最多的一次了。
船老大搓着手在舱外,“小郎君,有些不对劲。”
羁言闻言顿了一下,夹了一块翅尖到刘苏碗里,“再吃一些。”掀帘子走出船舱,“怎么?”
船老大:“小郎君……”两个人话音渐趋低落,刘苏听不分明,乖乖吃完翅尖,又夹了一根酸笋慢慢咬着,便见羁言进来了。
姑娘眼神清亮灵活,不必张嘴就在说着:“阿兄阿兄,出了何事,告诉我呀!”
羁言心道,总要让她知道危险来自何处,否则如何避开?“大江在白帝城以上是扬子帮势力范围,巴东县以下是洞庭水帮的势力范围,”
见姑娘认真点头,忍着好奇心没多问“那中间一段呢?”,便接着道,“你遇见我时,我刚刚刺杀了扬子帮帮主姜鎏。”
简单交代了事情起因,他不再多解释:姜鎏被刺杀后,两名副帮主争权,与姜鎏之弟姜鋆将扬子帮分裂成了三股势力,直到一向在白帝城下游活动的莺歌海溯江而上,几次碰撞,莺歌海占了大片地盘,扬子帮内部三派这才罢手言和,一致对外,约定谁人替前帮主报了仇,另外两方便一致推他为主。
“今日我们泊船在这里已将近两个时辰,却未见有别的船路过。所以——”唯一的解释便是,水路已被人为控制。
不能说羁言对今日之事毫无预料,毕竟在选择水路之时他就有应对扬子帮复仇的明悟。但这个姑娘……
“阿兄,我能做什么?”面对即将降临的危险,她能做的只有听他安排,不拖累他。
没有吓哭,没有抱怨他惹来的祸患,她的反应令他惊喜莫名:苏苏,你究竟要给我多少意外?
“你乖乖待在船上,”羁言将她压在枕下的灵犀匕放进她手心,同时听着船老大布置几名船夫分别守着舱室前后,“等我回来。若是……有人攻上船,就藏起来。”
被他刺杀的前帮主是女人,故而扬子帮的帮规对女人一向是宽容的,希望帮众还延续着这一传统,不至于对一个小姑娘痛下杀手。
——前提是,有人能在他的守卫下攻上船来。
上下游各亮起一点火光,远远望去闪烁如同萤火,然而随着火光靠近,光点逐渐变大为光团,最终现出两艘插满火把的大船来。
羁言在暗中眯了眯眼——为了对付他,对方出动了不少人啊。
两艘大船各自停下,有火把在上下左右晃动。羁言能看懂水路上通用的暗语,却看不懂这两艘船用火把打出的意思。不过,似乎双方配合得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