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唐明旭。
那又不像是唐明旭。
曹安期再也不记得周遭发生的一切,她屏住呼吸,捏紧那张照片的手指稳稳的、没有一丝颤抖,嗡嗡不绝的白噪音隔绝了外界的声音。
她全神贯注地盯着照片上的男人,他看起来那么像唐明旭,他们有一样黄金分割比例的面孔,五官完美,长眉秀目,嘴唇薄而轻红。但多看一眼就会发觉,两个人透露出明显不同的外在气质。唐明旭还太年轻,仍然是个青嫩的大男孩儿,这便使得他有一种古希腊和古罗马神话中的传奇美少年那般超越了性别的美,如同人群中的发光体,无时不刻吸引着同性和异性的目光。
照片上的男人却已经完全是一个“男人”,相似的五官长相,他的轮廓更为棱角分明,青年期的硬朗替代了少年时期的柔和线条,这些微妙的变化很难具体指出来,但当他抿紧薄唇,目光锐利地注视前方,整个人不再像一尊肌理细腻的大理石雕像,而有一种铜像特有金属特质,显得既英俊又冷漠,由内而外散发出凛然不可犯的威严气势。
曹安期把照片凑近了一些,发现他左侧太阳穴有一颗痣。
奔驰glk挑衅性地在丰田陆巡车身上刮蹭出长长一条白痕,后视镜被撞掉了,两辆车轮流碾过,化为一摊碎屑。
那个疯狂的白衣男人将一只手伸出车窗,向后挥了挥,黑色的suv循着他们的来路疾驶,以全胜姿态趾高气昂地扬长而去。
丰田陆巡没有继续追赶它,相反的,两辆车擦撞过后,吴兆坚决地踩下了刹车,车上三个人同时往前冲,又被安全带毫不留情地勒回来,不由自主地因为刺耳的轮胎抓地声而颤抖。
吴兆喘息着,他能听到副驾驶座上唐明旭的喘息声,后座的曹安期却仍是声息全无。
一阵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了他,吴兆不等车停稳,一把扯掉安全带,在车身的前后摇晃中敏捷地翻向后座。
曹安期眼前一暗,他便挤开唐明旭的翅膀,像只瘦削但灵活的猴子那样从天而降,左手扳住她的肩膀,右手毛毛躁躁地伸过来探她的呼吸。
而她有点好笑地想起来,她以前也对他干过这样的事。
“你怎么样?”吴兆急切地问,摸完她的脸又想顺着脖子下来摸胸,曹安期一掌拍开,他还没反应过来,动作流利地擒住她的手,干脆俯低了脑袋,把耳朵也贴到她左胸上。
“怦咚、怦咚、怦咚……”
“你心跳太快了,”他枕着她的胸部忧心忡忡,“是惊吓过度了吗?这么快的心跳一定不正常。”
“废话!”前座唐明旭难得翻了个白眼,“就是被你惊吓过度了!”
见吴兆还没明白他的意思,唐明旭也拔掉安全带,摇着脑袋推门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后侧车门,直接一脚踹上了吴兆的屁股。
吴兆立即转头怒瞪他,唐明旭心想这厮脸皮够厚啊居然敢瞪我,who怕who,努力睁大眼睛鼓起腮帮子瞪回去。
两个英俊的大男生瞬间变身青蛙,上一分钟他们差点就主演生死时速把小命玩掉,下一分钟他们又无缝衔接地犯起幼稚病……曹安期一只手还捏在吴兆手里,仰天叹口长气,百分之百肯定了一件事——
不管照片上的男人是谁,他绝对、绝对不可能是唐明旭。
…………
……
等到肾上腺素退却,三个少年终于感觉到后怕,虽然吴兆嘴硬地不肯道歉,但他铁青着脸挤在后座不肯回去,肩膀一直挨着曹安期的肩膀,她想,这就是他独特的道歉方式。
唐明旭针锋相对地占据她另一边,白色翅膀保护性地隔开她和吴兆,趁他看不见拼命往他脸上扇,左啪啪右啪啪,后来还啪出了节奏。曹安期满头黑线地听唐明旭哼唱贝多芬的《欢乐颂》,翅膀伴随节奏欢快地扇吴兆的脸……因为实在不知道该做何反应,她只好扭过头不看吴兆,害得后者以为她生气了,沮丧地垮下了肩膀。
她把那张照片递给唐明旭,后者颇为讶然,却比她想象中镇定许多,奇道:“这不是我。”
“我也觉得不是,”曹安期指出那颗痣给他看,“你没有长这个。”
“你怎么知道他没有?”吴兆插话道,口吻不受控制的有些酸溜溜,“这颗痣太小,要靠很近才能看清楚。”
没人理他,白色翅膀高高兴兴地糊他一脸,唐明旭抬手在自己左边太阳穴的相同位置摸了摸,点头道:“我从小到大这里都没长过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