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少监,司天监都忙着为皇上占卜,慕容老头儿推脱忙不肯来,旁的人都是老油条,每次都顾左右而言他,拿一堆废话来敷衍本宫,你慕容家的本事我是信得过的,你便来替太子占卜一二。”
皇后没有搭理跪倒在地的姜静云,而是对另一个立在殿中的身影说这话。
“皇后娘娘吩咐,微臣自当遵命。”
一把清越淡然的声音传入姜静云耳中,她自听到“慕容忧”三个字以来便明白了过来,还未及思量,便见一对绣有流云纹的白色男靴出现在面前。
“云丫头,你起抬头来。”皇后吩咐道。
姜静云只得依言而为,不得不看到面前之人,不敢细看,却见一双清亮澄净的眸子看着自己,那眼中神色温柔平静,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种力量将姜静云心中不受控制的冲动安抚了下来,她微微松了一口气,方打量起面前这年轻男子,他身高与楚阳无二,却更加清瘦,一身白袍镶有深紫色衣领与衣袖,飘逸出尘。他微微低头看向伏在地上的人,白皙清俊的脸上带着淡然微笑,向姜静云伸出手来说道:“姜姑娘,请伸出手来一观。”
姜静云不明所以,却明白这人绝不会伤害自己,便依言伸出手去。慕容忧轻轻握住,细细观察其上手纹。姜静云见他看的专注,并未有任何其他动作,也放心了许多,方才感觉到慕容忧手指尖的一丝丝凉意,他的手指修长柔软,宛如女子,淡淡地传来一股茉莉茶香,十分特别。
“慕容忧,你看的如何?”
皇后的声音响起,慕容忧手下一紧,指尖在姜静云手心轻轻划过,随即退开回话道:“回皇后娘娘,微臣已有几分把握,不过还需夜观星象,结合天象解之方才万无一失。”
皇后扬眉问道:“竟需如此麻烦?不过一个侍妾罢了。”
慕容忧摇头道:“既然娘娘请微臣卜算,那自当慎重,若是推算不清,恐对太子殿下不利。”
皇后叹气道:“也罢,就依你所言。云丫头,在结果未明之前,你就不要回穿云殿了。”
姜静云忙低头答道:“谨遵皇后娘娘旨意。”
待得退回偏殿厢房,姜静云屏退左右,再也止不住狂乱的心跳。手掌心似乎还留着那微凉的触感,一个滚烫的“三”字一直灼烧到心底。这慕容忧是何意,难道三更时分他要来相见?可是他如何突破重围进得这皇后寝宫?
思虑至此,姜静云不免有些忧心,一直等到一更时分,果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音。纤云得到示意,开门带进来一个小丫头。
“云主子,奴婢奉命送晚膳给您,这便告退了。”放下手中食盒,小丫头低着头退了出去。
姜静云微微有些诧异,打开食盒看到是清爽的四菜一汤,当下也暗笑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于是唤了纤云一起用膳。纤云自然不肯,坚持要等主子用完后。姜静云无法,只得挑了两个素淡些的没有动,都留给了纤云。
二更过后,姜静云心中有事,便歇下了。,刚有些迷糊之时,听见窗棂被轻轻敲响了三声,姜静云顿时一个激灵,立时起身看向外侧,纤云并无动静,她略一沉吟,便起身下地,却看到纤云在脚踏上睡得正酣,于是披了外衫去开门。
月色如水,眼前之人脸色淡然,姿态随意,似乎只是在自己的府邸观赏明月一般。
姜静云却是脸色一白,慕容忧竟然就这么大咧咧地站在自己门前,莫不是疯了。
慕容忧见状微笑:“小丫头,吓傻了?”
姜静云回过神来,皱眉道:“慕容大人,深夜到此恐怕于礼不合,还请回去吧。”
说完姜静云抬手便要关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更快,挡在她头顶上方,笑着说道:“姜姑娘,在下前来自是有合情合理的事由,还请不要拒人门外。”
姜静云力气不敌,只得瞪过去,还未来得及开口,慕容忧已然说道:“你即使关了门,我也会站在你门口等着,若你觉得在门口说话更加安全,那我也不介意。”
姜静云知道他说的有理,但没想到他如此放肆无忌,只得开门让他进来,以防被人看到生事。
“纤云,去门口看着。”姜静云吩咐道。却半晌不见动静,正纳闷中,只听慕容忧说道:“她没有两三个时辰恐怕不会醒。”
姜静云一愣,转念间想到是那小丫头送来的饭菜有古怪,却不明白为何自己无事。
“那宫女是楚阳的人,你倒放心。”慕容忧道。
“我自有分寸,倒是慕容哥哥你,失了分寸。”姜静云沉声说道,目光中全是不满。
听到这声称呼,慕容忧表情微动,似有触动,声音中多了几分自己也没察觉到柔和,“终于肯认我了,不再是慕容大人了?”
姜静云垂首说道:“自然认识,只是此情此景,无可奈何。”
慕容忧神色一黯,摇头道:“是我不好,在你最需要的时候离开了,你……受苦了。”
姜静云心中一顿,却仍然硬气心肠说道:“我知你也是无奈,事已至此,再无回头可能,不如就这样罢。”
慕容忧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道光芒,“云儿,我既然已经回来,便再无无奈一说,纵使刀山火海,无间地狱,我也定要护你周全。”
姜静云不禁目瞪口呆,不能置信地看向这个口出狂言的家伙,不过一个略显文弱的书生,即使入朝为官也只能做文臣,动动笔杆和嘴皮子,不知哪里来的勇气。
慕容忧眼中全是坚定,斩冰碎玉般决绝,虽然话语在她听来狂妄无忌,渺茫到可笑,却无法面对他的决心和深情,一时间拒绝的话语竟难以出口。
正在这微妙瞬间,突听见一声巨响,门被人踹了开来,惊得姜静云猛然起立。只见门口所站之人长身玉立,墨绿色长袍在月光下泛着淡淡光华,领子袖口绣着金丝线的云龙祥纹很是显眼。那人面色阴沉地扫了一眼屋中两人,双手背后迈进屋来,带进一阵凉风,姜静云衣着单薄,不禁打了个冷战。
“纤云派人传信儿回去,我还当你在这里受罪吃苦,此时瞧着甚是惬意啊!”楚阳的声音夹着凉风传来,平静的声音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