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回屋中打点行李已毕,携手出来,小璧恋恋不舍地望着破旧晦暗的门楣,百感交集,含泪赶上二人,三人默默而行。这一日来到登州境内,登州是山东重镇,车水马龙,很是繁华,三人找家客栈要了两间客房,罗逍住一间,郁莹和小璧同住一间,他们一路上风餐露宿,大多是在野外草地上倒头便睡,客店中虽不是锦被玉枕,这一觉却睡得格外香甜,郁莹和小璧一路同行,渐渐的谈得甚是投机,说到城中珠宝饰品花目琳琅,女孩儿家都爱梳妆打扮,便出店逛去了。罗逍在客店之中,不知怎的想起痛铁桑公来,此人毒辣怪戾,川西二圣与他无怨无仇,他却要下毒手,然而传了自己三招杖法,救了郁莹,小璧二女,也不知是要感激他,随他学艺呢,还是离得他越远越好?转念一想:“他助我救人,我是该感谢他不错,可他胡乱杀人,却是万万不该。”想到“杀人如麻”这几个字,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寒噤。临近午时,郁莹喜笑颜开地回来,一进门便道:“罗大哥,瞧我给你带了什么来?”妙目流转,喜不自禁,拿出一根晶莹洁白的长杖来,杖身通体雕成一条长龙,龙头鳞甲,活灵活现,而整根长杖全是以白玉做成,一瞧便知价格不菲,罗逍暗暗奇怪,问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在哪里找来的。”一时也不知她为何要送这样一件东西给自己。郁莹低下了头,说道:“这个你别问。”停了一停,说道:“我看见你学铁桑公的杖法使得极好,可那铁桑杖太过古怪,三两下便置于死地,看到这根白玉杖很是好看,所以买……买了来,你说喜不喜欢?”罗逍暗想:“这白玉杖价值连城,她一个女孩子家怎么买得来?”但想她对自己一片真情,将白玉杖收下,说道:“以后不用*心给我买什么礼物了,这么贵重的东西,我用不惯。”郁莹答应着,心里却无限的欢喜。罗逍不见小璧跟她回来,问道:“小璧呢,她不是跟你出去的么。”郁莹问道:“她没回来?不会啊,我们看了些珠花金钗,买了点胭脂水粉,正要回来,我突然看见了这白玉杖,于是叫小璧妹子先回,她应该比我先走的啊,怎么没回来?”罗逍不安道:“你怎么不同她一起回来,恐怕路上又出了什么乱子。”郁莹嗫嚅道:“那时我想买了这白玉杖给……给你,我……我……”脸上一红。
过了吃饭时分,仍然不见小璧回来,郁莹说道:“莫不是那江陵风色胆包天,又来对小璧妹子不利?”罗逍一想大有可能,两人忙即来到郁莹与小璧分手的地方,分头去找。
罗逍喊叫小璧名字,一路寻去,却哪里见到她身影,寻了良久,到得一处破庙之前,猛听到里面桌翻瓦落,有人在里面打斗,罗逍暗道:“难道小璧又遇上江陵风,动起手来?”但庙内兵刃互击乒乓声响,双方身手很是了得,不似小璧与人相斗的情形。
罗逍快步上前,正要冲门而入,忽然想到:“江陵风武功了得,我上次凭着三招杖出其不意地侥幸胜了他,杖法已被他识破,看来只有相机行事。”悄悄走到窗下,那窗已破旧不堪,两扇窗有气没力地挂在窗框之上,仿佛一阵风便能将之吹落似的,中间便露出一条三寸来宽的缝隙来。罗逍透过窗缝向里张去,只见庙中小璧却不在内,三名汉子围住了一个老者打得正酣,中间那老者灰袍怪杖,正是铁桑公,其余三人却不认识,两人身穿葛衫,手上使的是一对长满倒刺的钢锥,另一人青布长袍,较为年轻,手中一杆六尺来长的长矛点打挑刺,三人一阵猛攻,铁桑公虽功力深厚,却落入下风。那身穿青衣的一杆长矛突然舞出一个花圈,向铁桑公胸口要害击刺,喝道:“铁桑老贼,你杀我父母,弑我兄弟,老天有眼,今日终于要你血债血偿。”罗逍心道:“原来是铁桑公的对头到了,且看他如何如何应付。”
铁桑公边挡开三人功来的凌厉招数边道:“你们是谁,你的父母又是谁。”那青布青年甚是激愤,道:“十六年前,常州赵家庄二十四口惨遭杀害,你该不会不记得了吧?”铁桑公微微一停,说道:“那有什么不记得,只可惜有一个漏网之鱼,二十五口中有一个叫赵鹤云的小娃娃回娘家去了,赵家倒没绝种。”顿了一顿,说道:“莫非你就是那个赵鹤云?”那青布青年怒道:“你既知作恶多端,还不就地伏法!”长矛剧烈抖动,猛往铁桑公各处要害刺落。另外两个身穿葛衣的男子同时喝道:“铁桑老贼,你杀我妹妹一家老小,今日非给我死去的妹妹报仇不可!”两人四锥,分从上下左右攻到。铁桑公见赵鹤云长矛攻刺招数微妙,这二人钢锥上的功夫也极尽巧妙,哈哈笑道:“原来是舅舅外甥一齐来了。”那两名葛衫男子一个马怀忠,一个叫马怀义,两人是亲兄弟,赵鹤云是其外甥。兄弟马怀忠说道:“你躲躲藏藏许多年,不想还是被我们追到罢,今日休想再逃!”一对钢锥上下翻飞,轻捷灵动,仿佛蝴蝶飞舞,扑的一声扎入铁桑公肩头,钢锥长满倒刺,马怀忠抽出来时扯动铁桑公肩头皮肉,一条条肉丝从他伤口处垂了下来,甚是可怖。铁桑公只嘿嘿一笑,说道:“好家伙,看杖。”话未说完,手中已多了一柄奇怪铁杖铁桑杖舞将开来,一股强风笼罩在他身周一丈之处,马怀忠,赵鹤云三人近不得身去,退后半步,挥兵刃护住周身穴道,赵鹤云突然一跃而起,挺长矛向铁桑公心窝捅去。铁桑公的铁杖舞得铁桶也似,密不透风,赵鹤云一矛捅出,全身门户洞开,这一招却是同归于尽之势。此时铁桑公要取他性命简直易如反掌,只是若给他矛头捅到,虽不致死,却也得身受重伤,忙铁杖斜掠,将长矛击得偏向一边,同时铁桑杖斜刺里掼出,杖尾铁桑球扑的扎入赵鹤云右肩,与此同时,赵鹤云长矛也已抵住铁桑公大腿,深入肉里,铁桑公一声猛喝,内力震处,长矛齐中断为两节,插入铁桑公大腿的矛头也自震得飞了出来,两截断矛同时落地。赵鹤云两眼昏黑,拾起地上断矛又即攻上,而铁桑公脚步踉跄,铁桑杖法威力立减,仍与马怀忠三人打成了平手。
又打一顿饭功夫,铁桑公中矛处流血不止,体力渐渐不支,马怀忠瞧出其中便宜,双锥舞动,尽朝他右腿伤处招呼。铁桑公挥杖挡开马怀义自左攻来的一招,嗤的一声,右腿上又中马怀忠奋力一锥,暴喝一声,按动铁桑杖上机关,嗤嗤两枚铁桑球分别射向马怀忠,马怀义二人。此时马怀义正一锥打出,扎入铁桑公背脊。
铁桑公身子剧烈摇晃,直欲摔倒,伸铁杖在地下拄住。只听马怀忠,马怀义同时“啊”的一叫,已各中一枚铁桑球,登时脸色发紫。赵鹤云也是受伤不轻,见两位舅舅身中剧毒,忙扶了两人快步逃出庙外。铁桑公闷哼一声,着地扑倒。罗逍暗道:“难道他死了?”正想进去查看,突听得神像之后有人叫道:“快走。”罗逍一惊:“原来里面还埋伏得有人。”只见一人推着一个人走了出来,罗逍一看,不觉一怔,这人不是江陵风是谁,再看被推的那人时,登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正是他要找的小璧。
江陵风幽幽的道:“这老头儿武功这般高明,幸好没被他撞见。”忽然看见掉在一旁的铁桑杖,“咦”的一声,:“这不是那小子使的铁杖么。”拾了起来,上下打量,手抚刚才铁桑公按动机括的地方,突然嗖的一枚铁桑球直直向窗口射来,罗逍吓了一跳,想要避开,但铁桑球飞来之势快如闪电,哪里能够?只听笃的一响,铁桑球没有从窗缝中射出,钉在窗扉上,那页窗吧嗒掉了下来。
江陵风透过破窗,看到了罗逍,微微一怔,将小璧揽在怀中。罗逍冲上前去,叫道:“放开她。”江陵风淡淡一笑,道:“你的铁杖在这里,要不要也一起夺回去?”他却不知这是铁桑公的贴身兵器。
罗逍一拳向江陵风打去,江陵风以为他这是一招厉害招数,放开小璧,还敬了一掌,却不料罗逍身上中掌,身子一晃,摔下地来。
江陵风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原来你手上没了铁杖,半点武功也不会。”罗逍听他一说,忙即从腰间拿出郁莹送给他的那根白玉杖,说道:“看杖。”将铁桑公所教的那招“逆流勇进”使了出来。可是这一招乃铁桑公料到江陵风会来拿他手腕时,这才“逆流勇进”,如今江陵风既不来拿他手腕,也就没有“逆流”之说,又怎么“勇进”?
江陵风微微一笑,斜过身子,攻向他左侧。罗逍只会三招铁桑杖杖法,而这三招杖法却是铁桑公教他以之打败江陵风的奇招,前提是江陵风先伸手来拿他,再连环出招,叫江陵风缓不过气来,终于中招,如今江陵风既不来拿他,罗逍第一招便即落空,知道再使第二招也是无用,可他来来去去只会这三招武功,想要以别的招数化解江陵风的掌力,却哪里能够,情急之下,又将第二招“秋风扫落叶”使了出来。这一招杖势凌厉,江陵风不得不退开,只是他上次输在罗逍手中后,回去思索他这三招杖法,想到了破解之处,斜身退向右侧。
罗逍见他站在右首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既不向后倒退,那最后一招“飞蛾扑火”也就不能再使。
忽然有人叫道:“傻徒儿,你用玉杖点他胸膛,他手掌向你玉杖拍落,你再抡杖撩他腋下,如此如此。”却是铁桑公,他身上受伤不轻,醒来时看见罗逍以他教给他的那三招杖法与江陵风相斗,尽数落空,所以连比带划,出言相教。
眼看江陵风一掌当头拍来,罗不及细想,白玉杖向他胸口点去,江陵风一掌还未拍落,果然急转而下,向他杖身上拍到。罗逍不再多想,抡杖往他腋下撩去。江陵风纵身避开,几个起伏,已纵到罗逍背后,挥手便是一掌打往罗逍背心。罗逍正不知如何抵挡处,铁桑公的声音又道:“快使“回眸一笑”,身法与回马枪大致相似,身子不必向后看。”罗逍哪里知道所谓“回眸一笑”是怎样一记招数,又怎生使法?但回马枪却是众所周知,当下白玉杖从肩头上向后击出。江陵风眼见罗逍不知抵挡,心下暗喜,然听了铁桑公的指点之后,忽然回手一杖,携带呼呼劲风戳向自己掌心,他这一戳虽然不比回马枪那样会穿破自己的手掌,然而要是被他戳中,非大大受伤不可。急忙手掌起,要夺他白玉杖。然而铁桑公竟似知道他下一招是什么路数,又知道他要打向哪里似的,江陵风还没出招,已被铁桑公一口叫破,并说出化解此招的方法来,罗逍要救出小璧,拜非先料理了他不可,因此见到铁桑公所说杖法凑效,一一照使,哪里还想学不学他的武功这些问题?
江陵风掌力虽劲,而罗逍也是毛手毛脚的使不纯熟,但铁桑公的杖法实是至微至妙的绝学,罗逍虽只学了个大概,斗不十余招,江陵风膝弯中杖,着地跪倒,气愤愤地道:“旁人相助,果然厉害。”从破窗中逃了出去,他这一句话自是说罗逍得到了铁桑公指点才使他落败,受了他人之助,却不是罗逍自己凭真才实学取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