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美无动于衷地任由褚母拉着,泪如雨下。这世界上有种悲伤叫做心死,用来形容之美此刻的心情最恰当不过了。曾经她也那么爱过褚少寰,想为他分忧,为他解难,即便他心中装着别人,她依然傻傻等待。以为,总有一天他会看见自己的努力,看见自己的痴心,为了等一天,她甚至处心积虑怀了这个孩子!可是她等到了什么,等到的是他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和抛弃,从那天他说可以为骆云清放弃一切开始,她便也决定杀死这个孩子。如果没有了爱,还要这孩子做什么?她不要这累赘,不要这绊脚石。
“妈,你放开。我已经决定了。”之美慢慢抽回自己的手,含泪道:“我跟少寰缘尽于此,如果你还愿意,我依然可以做你的女儿,或者学生。四年了,我该做回自己了。”她深深地舒了口气,压抑的颤抖饱含无尽悲伤。
“我已经收到维也纳音乐学院的入学通知。”她长长的睫毛沾满晶莹的泪珠,轻轻一抖,泪珠便纷纷坠落。
“之美——之美——”褚母无力地松开了之美的手,只剩下声声竭力的哀嚎。走廊里站满了莫名围观的人,看到这种悲哀的场景,也都纷纷为之动容。可是不知前因后果,谁也不敢乱说话。于是大家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之美被护士慢慢扶进了手术室。
“我的孙子——”褚母像是疯了般,披头散发地大哭。
褚少寰发疯般冲进医院,不顾护士阻拦强行闯进妇产科。
“妈——”少寰惊慌地扶起瘫在地上的母亲,褚母一看儿子赶到了,马上慌乱地催促他:“快,之美在里面,你快去给她道歉,求她原谅啊。”
“好——”少寰鼻子发酸,放下母亲便往手术室冲去,但被护士拦住。“先生,男性不好进去。”
“里面做手术的是我太太,我不能让她手术!”少寰情绪激荡,动作非常粗暴。
“宁小姐,您先生来了,您的手术——”
戴着口罩的女医生,只露着冰冷的双眸。之美瞥了她一眼,无力但却无比决绝的说:“他不是我先生,这孩子也与他无关。开始吧。”从决定拿掉这个孩子开始,她便做好了与褚少寰一刀两断的准备。她傻了四年,不能再傻了。
“之美——我是少寰。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但孩子是无辜的。”少寰无法进去,只能在外门大喊,“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复婚,以后我们好好生活。”少寰说的是心里话,但在之美听来,却无比可笑。复婚?难道她就必须是他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之美闭上眼睛,两滴清泪无声滑落。纵然知道对不起腹中这个孩子,可是留着他,与褚少寰就只会藕断丝连。冰冷的仪器划过皮肤,凉透了她的心。
“啊——”疼,钻心的疼,从腹中一点点向四肢百骸蔓延,疼得她泪眼模糊,之美觉得自己在一点点慢慢死去,死了,然后重生,她希望重生之后的自己,能面对一个崭新的未来,没有褚少寰,没有伤心,没有绝望。熟不知,如果她真的能想得这么开,就不会执意要打掉这个孩子了。
“之美——”少寰知道大势已去,当他意识根本无法取得之美的原谅,根本无法救下自己无辜的孩子时,便崩溃了。
“宁小姐——”医生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递到之美的面前,她瞬间万箭穿心,那小东西虽然很小,她就这么扼杀了他。死死捂住嘴巴,但泪水还是决堤般涌出。
“我知道了——”她死命忍泪,故作冷漠,之后便强撑着下了床。
“宁小姐,你需要有家属陪伴。”医生好心建议。
之美冷笑,“不必了。”
于是她强忍腹痛,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步往外走去。她知道褚少寰就在门外,一想到她亲手杀死了他的骨肉,她就在那彻骨的悲伤和寒冷中,隐隐升起一丝快感。
咯吱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少寰呆若木鸡的看着面色惨白如纸的之美,浑身颤抖。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褚少寰要紧紧咬着牙齿,才能不哭出来。一颗心,碎得如同破碎的玻璃,一点点落在地上,任人践踏。云清一次次的离开,伤透了他的心,然而这次之美的狠绝,却让他对人生彻底绝望。
宁之美惨白的脸上浮现一丝淡淡微笑,她语气漠然,表情悲绝,“少寰哥哥,我们,终于两清了。”短短的一句话,她却要分三次才能说完,因为每个字都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扎在她的心头,让她痛不欲生。她这是破釜沉舟,是鱼死网破,是用漫长余生,来给这段情,做陪葬。少寰哥哥,面前的他,依稀还是当初那个衣冠楚楚的少年,口口声声叫她之美妹妹的人,可依稀又不是。一句两清,便了解了四年的恩怨情仇,让人万箭穿心。
“两清?”少寰声音颤抖,他无力地扶住之美,心碎地问:“我们两清了,孩子呢?你是他的妈妈,之美,你怎么这么狠心。他多无辜——”说道这里,少寰的情绪终于崩溃,泪落如雨。如果这是命运,但命运还真是不公平。将他在乎的东西,在乎的人,一件件一个个从他身边带走。父亲,云清,现在是孩子,上苍,你未免也太无情!
“你哭了?你终于哭了?”之美笑着,但笑着笑着,便失声痛哭。前面四年,是他折磨她,后面无尽余生,就让他们在彼此的记忆中彼此折磨吧。
“你走吧——”少寰颓然地松开了手,万念俱灰。
之美微微一笑,收起泪眼,“祝你幸福,少寰哥哥。”说完,她微微躬身,扶着小腹,踉踉跄跄地往外走去。医院的安静,让人想到死亡,扑鼻的药味,让人窒息到恶心。少寰呆坐了片刻,便扶起神情茫然的母亲,“妈,我们也回去吧。”
“少寰——我的孙子没了——”看着悲痛欲绝的母亲,少寰心如刀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