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返回长安时,幽州府无人阻拦,想来是得了长孙无妄的指示,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这次行程走得急,虽然路上颠簸时有难忍,但长孙蛮愣是没吭声,总窝在车子里玩花绳。
反常得连司青衡都觉得奇怪。
萧望舒拦住了司青衡下一步动作,“她想一个人静静。”
“……小孩子静什么静?”
“打小就这样。以前更年幼时与我置气,还躲在假山洞里装蘑菇,嗓子喊哑了也不应声。”
提起此事,萧望舒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正如现在察觉出闺女情绪低落,萧望舒只能揉揉眉心,“她心情不好,你别去烦她。”
可以说知女莫若母。
长孙蛮这会儿确实一个人也不想见,一句话也不想搭理应酬。
她垂眼,车窗洒落的天光落在脸上,将那排睫毛倒映出淡灰影子。手上花绳绕一圈,又停一会儿。反反复复几个来回,等花绳又攒成了死疙瘩,长孙蛮才慢吞吞解开。一边解着绳子,她又一边想:如果是魏山扶在,他一定会觉得这么无聊的东西连三岁小孩也不玩吧。
长孙蛮很失落。
明明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为什么他拍拍屁股就走了,留她一个人回长安。
他明明知道,她也想和他一样到处走走看看——
他们说好的要一起闯荡江湖呀。
直到回了长安,长孙蛮也没有想明白。她模模糊糊感觉到,许是因为那一日,魏山扶才不辞而别。而究其根本原因……聪明人只和聪明人玩。她连番害他遭罪,他也忍受不了嫌她笨了。
……
王野早就带人候在司隶部边防。
等终于得见萧望舒,他才安稳下心,驱策着马儿在马车旁,细细报来近日京内的事。长孙蛮的马车在后面,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随着风声,那一番低声交谈传入窗下。她手一顿,收起花绳,不再把玩下去。
长安的气息越来越近,连同那把沉重枷锁,似乎也在此刻慢慢压在双肩。
长孙蛮趴在车窗上,窗上绫布盖住了后脑勺,她放远目光,随着晃晃悠悠的马车,一点一点览尽最后自由风景。
她想,这个世界的历史或许在这一天,即将重新书写。
……
长孙蛮没有想到,那个躲在石狮子后面怯怯弱弱的小人儿,会是当初嚣张跋扈的林滢。
“林滢!”她脱口而出,一把冲过去拉住她欲跑走的手。
这一摸,长孙蛮不由心惊。她手里哪是手啊,分明就是一把骨头。
“你,你怎么了?”
林滢抬起小脸,眼下有些乌青,她苍白的唇动了动,小声道:“阿蛮,阿……林、林将军在你家吗?”
“林将军?”长孙蛮一时有些发懵。
林滢垂低眼,轻声说:“我想求求他,放了我阿娘。我阿娘、她知道错了。”
林将军……林冰羽?
长孙蛮这才慢慢回味过劲儿来。
刚一入长安,这位俊美无俦的林将军就难掩激动,大庭广众之下红了眼圈,抱着她姨母不肯撒手。要不是她姨母今天仍做男子装束,只怕还没进内城,这满城的风言风语就要传开了。
思及此,长孙蛮念她可能误会了什么,解释道:“你别误会,你爹他……”
哪料林滢先一步止住她话,“他不是我爹。”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