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生意怎么样?”符珠哩似乎心情不错,与侄儿扯起了家常。
“店名叫作‘风送流花’。”罗堪说。
“哦?看来你很喜欢南宋吴文英的词。”
“伯父也记得?”罗堪做惊喜状。
“吴文英当年游历苏州,写下《满江红?云气楼台》——”符珠哩有意不再往下说。
“词的后两句是:风送流花时过岸,浪摇晴练欲飞空。算鲛宫、祗隔一红尘,无路通。”罗堪叹口气,“我觉得吴文英在苏州肯定拜访了某位鲛人,替他抒发感慨——算鲛宫、祗隔一红尘,无路通。唉,什么时候能回到故乡呢?”
“你随时可以走啊。”符珠哩忽然说。
罗堪愣了一下,有些措手不及的样子。
“谁拦住你了?”符珠哩似笑非笑地问。
“这里——还有些同族需要关照。”罗堪说。
“嗯!”符珠哩重重地吁了口气,庞大的身躯在铁桶里动了动,微微倾身,那只猩红的眼睛更加赤红。“我虽是名义上的尊主,却由于鳞片受损,无法自由行动,实际上九渊市的黑鲛人首领是你啊。”
此言一出,那六名恶徒忽然一起转脸,望向罗堪,脸上露出凶狠狰狞之色。通道内陡然漫过一团阴冷的肃杀之气。
罗堪不卑不亢地说:“伯父误会侄儿了。我们是一家人,有牢固的血缘纽带。我只是在您隐居的岁月中,暂且帮您维持黑鲛人族群的秩序。伯父您一定记得,明朝时,我们族群曾经发生内部分裂,导致自相残杀,之后很久没有恢复过来。”
“你能记住教训,很好。内部混乱只会带来危险,给敌人制造机会。”
“伯父放心,我决不允许有人破坏秩序。我将尽力凝聚黑鲛人,等待您重掌权杖。”
静默良久,符珠哩深深点一点头:“我认可你现在的位置。黑鲛人族群需要一只铁手维持平衡。但我提醒你,不要插手我的家务。”
“哦?侄儿不明白。”
“我和聂深的事,是父子之间的家庭矛盾,你不必过问,明白吗?”
罗堪的态度恭谨:“伯父,我永远尊敬您。聂深虽然背叛了您,但只要您不下达绝杀令,就没有人动聂深。”
“他只是个不听话的孩子,父亲怎么能因为儿子犯了错误就抛弃他呢?”符珠哩冷冷地说。
“您说得对,九渊城是您创造的,聂深作为少尊主,身份已是既定事实,谁也无法改变。”
“你明白事理,我很欣慰。”符珠哩忽然叹口气,“看到你,我就想起了我的亲弟弟,你遗传了他的优秀基因。只可惜你父亲虽野心不小,却失败于急躁。大唐贞观十八年,发生在黄河与洛河的焚杀之战,是他发动的,目的是劫掠安康公主,可惜被李靖马踏头颅而死。”
这番话听起来是慨叹,却分明有教训威胁之意。
说完后,符珠哩再没有多看一眼,挥了挥手,六名老恶徒抬起大铁桶远去了。
罗堪望着那团灰白色的身影消失在通道尽头。四周的雾气随之渐渐散去。
罗堪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这时,在他身后的黑暗中,一个身影摇摇晃晃靠近了。
罗堪早已听到脚步声,头也不回地说:“屠侍卫,你酒醒了。”
那人的脸庞从黑影中浮现出来,是原先醉倒在吧台前的男子。
“将军,我来迟了。”屠侍卫说。
罗堪冷哼一声。“你是故意不想见到尊主。”
屠侍卫抓了抓头发。“他很早以前就看我不顺眼。”
罗堪已经转身往回走去。屠侍卫大步跟上。
“没人喜欢酒鬼。”罗堪侧脸扫了屠侍卫一眼,“酒要少喝一点,乙醇在体内代谢生成的乙醛,会损伤基因。别的不说,对你胸口上的旧伤,总是无益。”
屠侍卫用手背擦了擦嘴唇。“人类社会唯一的好东西,只有酒。”
“我不想你慢慢喝成一个废物。”罗堪说,“让我的药剂师给你做一副药,戒酒瘾的。”
“我最烦那个家伙,真不明白将军干嘛留着那个无耻的人类败类?”
“人类虽然低劣,但总有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