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闻言,提起裙子就往外走,也不顾外面下着雨,才走了一会,就见萧越迎面走来。她奔上前去,“阿越。”等到靠近萧越,才发现他浑身湿哒哒的,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每走一步,就留下一个大大的水印,衣服粘在身上,头发凌乱,也不知道是被淋雨了,还是什么,他的脸色苍白的吓人,一双桃花眼黑黝黝的。顾念心中着急,拉着他就往随远堂走去。萧越也没有反抗,而是任她拉着往院子里走。顾念奇怪,回头看着他,没发现别的异常,等到回到院子里,让他坐在椅子上,她小声道,“阿越?”他的脸色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的,他抬眼看着她,半响,忽然伸手将她抱在怀里,双手的力道之中,仿佛要将她嵌入他的体内。顾念回抱着他,“我们先将衣服换了好不好?你这样会生病的……”她轻声对萧越说道。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她,将头放在她的腹部,紧紧的贴着。顾念轻轻的拍着他的背,抚慰着他。“阿越,你生病会传染给我的。”他蓦然松开手,用那双黑黝黝的眼睛看着她,整个人又变的很从前一样诡异起来。顾念顾不上这些,见丫鬟将热水抬了进去,将他推到净房,让他泡一个热水澡。过了很久,他才衣衫不整的从净房出来,看到她之后,声音沙哑的道,“你都知道了吧。”顾念正要回答他,只见他露出一个莫名的笑容后,然后就毫无预兆的往后倒了下去……,誓言眼看着萧越倒了下去,顾念尖叫一声,“阿越。”顾念一边叫黄芪进来帮忙将萧越弄回床上,一面又让人去请张春子过来。下人去找张春子时,他还未醒,老大不高兴被拉起来,披了袍子打着哈欠,顶着一头乱乱的花白头走到随远堂,一脸不高兴的给萧越把脉后,诊断萧越是因为发高烧才昏倒,开了方子,让人抓药,然后就离开了。张春子在诊脉时,顾念正在问同样浑身湿哒哒的暗一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可暗一只是低垂着头跪在廊下,沉默不语。顾念见他这样,如何不知道他是被下了封口令,却又无可奈何,决定先放过他,让他去换衣服,她则是进了内室去照顾萧越。进到内室,顾念来到床前,看到躺在床上因为发高烧透着不正常红晕的男人,心里头难过得想哭。她安静地看了会,身体仿佛无力般地坐在床前的脚踏上,然后伸手将他散乱的头发拢在一起,慢慢地将身体伏下,脸蛋贴着他的脸蛋。身世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此刻,就连在梦中,他的眉头都紧锁着,脸上不时露出痛苦的神色,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这几天,他到底去了哪里?她将手伸进被窝,握住他宽厚的手掌,发现他下意识地紧紧拽着她的手,仿佛这样才能安心。她心头酸涩难当,眼中的泪水再也掩不住。萧越此刻确实在做梦,那一天,是他人生中最狼狈的时刻,比十年前老姨娘吊死的那次更让他狼狈。他宁愿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宁愿还是那个被错待的少年。那日,他听到纪氏说的,心里异常难受,大脑也是浑浑噩噩的,只想跑到父亲的坟前去质问他,只想远离让他难堪的地方。他一口气奔出几百里后,头脑才慢慢的冷静下来,随之而来的是对自己的深深厌弃。顾念紧紧的握着萧越的手,尽管因为要照顾老太妃她已经几天没怎么合眼,可她却没有丁点睡意,萧越一直没醒来。张春子说他只是风寒,不醒来,是因为他自己不愿意醒来,他也没办法。“王妃,您都几日没好好休息了,您去歇会吧,王爷这里奴婢守着就行了。”陪在一旁的黄芪劝道。顾念摇头,萧越这样,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她抬手另外一只手,抚摸着床上人的脸,他的眉头紧紧皱着,顾念轻轻抚摸着,想要将之抚平。见他的唇干燥起皮,让黄芪找了干净的帕子,沾了水,一点点的给他擦唇。顾念一直靠坐在床前脚踏上,“萧越……”她轻轻地唤着,他没有反应。她痴痴地看着他,一错不错,渐渐地有些支撑不住。外面传来敲门声,是黄芪端了药进来。萧越的烧不退,人也不醒,本来张春子是不想开药的,说萧越这是心病,药石无用。可耐不住顾念的眼神,张春子没办法开了药方,顾念从黄芪手中接过药碗。“王妃,王爷如今这样,恐怕不好喂药,奴婢来帮你一起喂吧。”“不用了。”顾念将药放在柜子上,只让黄芪打了温水,亲自绞了帕子为萧越擦脸,擦身降温。看着他晕红的脸,摸着他的身体,顾念心里又是一阵难受,才几天,他就瘦了这样多。等到药变得可以入口时,顾念想要喂他喝药,可他的嘴巴紧闭,根本喂不进去。顾念坐在床前,含了口苦到让她想吐的药在嘴里,俯身喂他,喂了几口后,发现他会吞咽药汁时,她才欣喜起来,又喂了几口,突然发现床上的人眼睛微微睁开了,似乎有些迷茫地看着她。“萧越……阿越……你醒了?”顾念惊喜地叫了起来。萧越的眼睛慢慢掀开,仿佛努力地睁开眼睛,声音沙哑,虚弱,“念念……”顾念哽咽的‘嗯’了一声,想要抿唇微笑,可喉咙梗着,让她笑不出来,只是心头狂喜,不过,清醒了一会的萧越,看了一眼顾念,又沉沉睡去。虽然只是短暂的醒来,顾念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一半下来,她用帕子擦干净萧越嘴角的药汁,握着他的手,靠在床边,慢慢的有些坚持不住。等到顾念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外面的天色昏暗。原来天已经黑了下来,自己睡了多久?她四处看看,那生病的人呢?怎么变成她睡在床上了?她怎么睡的这样死?她慌张翻身下床,一边穿鞋,一边叫,“黄芪……青叶……”又将搭在屏风上的衣服套上,黄芪和青叶慌慌张张的进来。“王爷呢?”顾念问道。“王爷去了荣安堂。”黄芪连忙回道,“王爷见您累了,听奴婢说您好几天都没合眼,让奴婢们别打扰您。”“是王爷将您移到床上的,奴婢要帮忙他不让……”已经是掌灯时分,她想起萧越那滚烫的额头,和红的不正常的脸,心又揪了起来,“王爷出去了多久?他的烧退了?”“王爷出去半个时辰了,烧还没退……”黄芪回道。顾念抬脚就往外走,顾不得其他,直奔荣安堂。此时,荣安堂的内室里,只有祖孙二人。老太妃脸色苍白的靠在床头,一双眼睛沉沉的看着直挺挺跪在她面前的孙子。萧越垂着头,让人看不清楚他的情绪。终于,老太妃说道,“这事是你父亲做错了,和你没关系,你不用自责,你是萧家的子孙就够了。”老太妃斩钉截铁的道,虽然她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她希望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不要再往下继续发簪了。萧越脸色红的不正常,身子晃了下,沙哑地开口,“祖母,我的身份,坐不了这个王位,担不起这个责任。”“我准备上折子,奏明圣上,将王位让给二叔,或者三叔。具体的人选,就请祖母定夺。”他只是一个奸生子,并不是什么高贵的晋王爷,如果不是纪氏的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恐怕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他了。老太妃闻言,看着面前的萧越,颧骨潮红,像是抹着两团胭脂,额头一排细密的汗珠,她的眼眶一热,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辈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