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阿哥沉吟了一会,思索着嫡福晋的话。
他本是通透之人,经嫡福晋这一点拨,自然能够明白心中所烦为何因。
他见嫡福晋不再言语,便起身到一旁坐下,端起有些凉了的茶水,轻抿着。
直到一杯水见底,终是做下了决定,将水杯放下,对嫡福晋道:“外婆,胤禔改日再来看你。”
嫡福晋依旧敲着木鱼,大阿哥早就习惯了与她的这种相处模式,笑了笑,转身离去。
大阿哥方走,木鱼声再次停了下来,嫡福晋看着空空的房门,悠悠的道:“既然上天给了你一次掌控命运的机会,希望你能好好利用……”
大阿哥从竹林离开,未往前院走,而是来到了李棠卿的房外。
此时的李棠卿,正在抚琴。
她今日本想逼迫珠兰发疯,没成想许久未曾摸过琴弦,一时间,竟有些技痒。
只是此时她所抚的曲子,与珠兰在时所抚,天差地别。
浣枫若不是听过自家姐姐抚过这首曲子,必定会认为,这是哪个孩童在恶作剧。
大阿哥在窗外,扬唇看着一身红衣,坐姿曼妙,一身大家风范,柔荑轻抚琴弦的李棠卿,无奈的摇了摇头。
美人如画,美哉美哉。
只是这琴音……
……难听,很是难听,魔音穿耳!
与鬼哭狼嚎有异曲同工之效。
大阿哥甚至在怀疑,他的耳朵与眼睛,看到的,听到的,是不是同一副场景。
此时他的身后齐刷刷聚集了他的十只宝贝疙瘩。
几只大犬坐在大阿哥身后,它们看不见窗内的情景,只是对这琴音有些好奇。
只见一只体型略瘦小,耳朵尖上有一撮白毛的狗儿疑惑的摇晃了几下脑袋,忽然如狼般扬起了脖子,低沉的喉叫了起来。
“嗷……嗷嗷嗷……嗷呜……”
它的叫声,竟与李棠卿的琴音出奇的合拍。
大阿哥大惊,转身一把捏住了狗儿的嘴巴。
低声吼道:“小十,不准叫。”
小十的嘴巴被捏住,“呜咽”了一声,委屈的看着大阿哥。
浣枫早就发现了窗外的大阿哥,只是姐姐正在抚琴,她未上前去打扰。
这首曲子在外人听来,确实觉得不好听。
她以前也听姐姐抚过,开始还觉得奇怪,似乎公子对于这首曲子,也很是中意。
有一日,她终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在远处听姐姐抚琴的公子,才知晓这首曲子的由来。
这首曲子,是姐姐所谱,那些听上去像是哀鸣的声音,正是当年在大火中姐姐所听到的哭声。
孩童惊恐的呼唤,母亲惨痛的回应,还有躲在房中早已无处可逃的人,那满是恨意的怒吼。
浣枫至今尤记得,公子说过,姐姐谱的这首曲子,是为了铭记,更为了能够时时刻刻温习心中的恨。
李棠卿手下的琴声正在逐渐加快,如同抚琴之人的情绪,心有凌迟之恨,却无法找到该凌迟之人,那种无处安放的恨意,伴随着她与哥哥的成长。
忽然,琴声戛然而止,指尖一滴血,滴在了琴弦之上。
浣枫见此,忙取手帕为李棠卿将手指裹住。
李棠卿心绪不宁的轻轻喘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