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天寒,院深阖寂。
程景况踌躇一番仍是走进了房门。
“爹,您不是在阅公文吗?怎么过来了?”
程月棠正和程夜朗说笑,发觉程景况进门,急忙起身。
“哦,爹看得有些倦了,所以过来看看夜朗。”
程景况虽是脸上带笑,但眼中无意间流露出的一股无奈愧疚之色还是被程月棠所捕捉到。程月棠自是明白父亲心中所想,但夜朗毕竟还小,许多事尚未到能跟他详诉的时候。
“怎么样夜朗,身子可觉得好些了?”
程月棠起身后,程景况坐在了程夜朗的身旁,伸手揽过他身上的貂裘大衣往上提了提。
“朗儿无妨,爹爹莫要为我再多忧心。”
三人在房中聊了甚久,言谈之间尽是父慈子孝的欢笑之声。只是这欢笑之声传在风中飘过了几重院落,落在了卫雨纶的耳朵里。
第二日,程月棠依旧早起特训,有过一段时间的适应,现在这绑着沙袋行走自是轻松了许多,但尚不可奔跑。
一番较真,咬牙坚持。程月棠累得瘫坐在床上,但好在寒冬时节如此一训倒暖和起来。
晚膳后,程月棠再度潜出了府门。
暗影见状急急把消息告知了杨季修。
杨季修放下手中狼毫,精致面孔上浮现出一股少有的严肃。
隆冬腊月,又是夜里,寒风凛凛,她难道不觉冷么?加上白日里又折腾训练,她难道不知倦么?为了见他,如此胡闹?
程月棠并未在蒙府久留。她今日特来,是为了向蒙旭强调昨日说过之事,为的就是引起对方重视。
从蒙府出来后,程月棠转过几个街角,正要往国公府方向走,却不料被一个熟悉的身影挡住了去路。
“杨兄好兴致啊,这么晚还来赏雪?”
程月棠慢步走上前来,明知对方特意来截她,却偏做不知,甚至还以饶有趣味的眼光打量着杨季修。
其笔直的身影就屹立在鹅毛大雪中,头上、肩上已铺满了雪花。想来,杨季修已在此地恭候多时。
“你兴致也不差啊,这么晚不也还未休息?雪景可好看?”
杨季修似笑非笑的看着程月棠,那一弯清眉间隐隐透着一股质问,只是含蓄得当,看不分明。
雪景自是好看,只不过她暂时无暇欣赏罢了。
程月棠停步在杨季修身旁,仰头瞧他,又伸手摇了摇他的外衣。
“杨兄都成雪人了呢。”
她才说完,杨季修身上的雪花便应声扑簌而落。
“嘻嘻,不跟杨兄开玩笑了。杨兄看来是在此处等我,可是有要事相告?”
若你无事告知于我,我可有事提醒你。
罢了,以往都是你帮我,这次我让让你,由得你先说。
程月棠如此想来,便将一双玉手负于身后,学着程景况平时思量事情时的模样,抿唇作认真状,领步走在杨季修前面。
杨季修见其一副天真烂漫爱捣蛋的姿态,摇头跟上:“莫以为收服了一个燕无声,这京城之中就再无恶人。”
程月棠闻言一怔,转过头来瞪着大眼问到:“难不成杨兄是恶人?”
说着,程月棠急走两步,拉开了两人距离。
杨季修见状哭笑不得,身影一闪,转瞬间便拉住了程月棠的手腕,目光炯炯如三月春阳直视着她的一双清眸:“我若是恶人,程大小姐此际还能有如此兴致再游蒙府么?”
此刻大雪倾覆,整个京城似乎都被这大雪一扫而空,街道上行人了无,唯有街边几盏红灯笼半晌摇晃。
程月棠闻言,心神一颤,原来杨季修是因为自己再访蒙府而特意前来寻她的。只是,自己去几趟蒙府,与他有何干系呢?难不成还能招惹上什么麻烦?
心中如此想着,但眼中却看到了杨季修墨眼之中的一抹愠色。虽是不太明显,但两人相距甚近,程月棠心细如发自是不会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