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野第三度快要潜到千娇楼的狗洞,却停了下来。
让他停下来的原因,是因为朱折玉从一辆马车下来后,一个人慢悠悠地走向林荫深处。
朱折玉平日里出门,也不像其他皇亲国戚一样,前呼后拥、排场得很,他经常一人一马就到处溜达,最多也就带两三个侍卫。
今晚更是如此,朱折玉一人在千娇楼内慢走,不知道是不是觉得到了自家地盘上,不可能遇上什么危险。
可偏偏今晚,他意想不到的曹野盯上了他。
曹野抬头看天,正好一片乌云飘来,遮住了微弱的星光,正是月黑风高杀人夜啊!
朱折玉摇着折扇,一路目不斜视,沿着一条青石小路,穿过茂密阴森的小树林,冲着一处人工挖成的小湖走去,湖边有一艘小型雕花楼船,停靠在一个木制码头边上。
朱折玉正要掀开楼船上的珠帘,跨进船舱时,他轻呼一口气,缓缓转过身来。
曹野站在岸边一处树荫下,站在黑暗当中,看着光线下的朱折玉,曹野忽然有种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出来吧!”,朱折玉站在微晃的船头,湖水轻柔地拍打在船舷上,溅起无声的水花。
“你说出来就出来,那我不是很没面子!“
一个淡淡地嘲讽声音从黑暗中传出,让朱折玉的脸色微寒,这声音听着有种嚣张的熟悉感。
“咳、咳,我想出来就出来,不出来就出不出来,看,我出来了,我又回来了,怎么的,看得不爽啊,你咬我啊?!“,曹野的脑袋在光线与阴影交接处来回切换,时而亮相,时而隐没,没过一会,曹野捧着脑袋,东倒西歪地现出身形,“哎,妈呀,这在黑暗与光明中来回摇头,把我的脑浆都给荡晕了,受不了,受不了,我还是弃暗投明吧!”
朱折玉的眼睛一瞬间有被刺痛的感觉,他霍然睁大眼睛,眼前这个少年,他肯定是生平第一次见,但是这名少年的样貌和语气却让他第一时间想起了曹野,他寒声道:“你是谁?“
“我是谁呢?大哥的本名曹野用过了,三弟曹狂的名也用了两遍,二哥曹战的名字还没用过,要不就用曹战吧”,曹野嘴里嘟哝着,声音虽小,但很清晰,“小的叫曹战,上有大哥曹野,下有三弟曹狂,我们是曹家三杰——野战狂!”
怪异、诡异、奇异等荒诞感觉,浮上朱折玉的心头,他声色俱厉地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叫曹狂啊,啊,不对,刚说的是曹战,不是早告诉过你了,你记性有点差啊,要不要刮你几下大嘴巴子,让你记牢一点?”曹野很认真的说道:“你叫朱折玉,成王朱厚佐的三子,在燕京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我哥曹野发过你的画像给我,画上的你已经够黑了,没想到,真人更加是黑,夜里要不是你露出一口黄牙,能看到那么一点,还真以为我是在跟空气说话呢,真是见面不如闻名!”
朱折玉强行压下心头越来越盛的火气,“你来这里做什么,滚!”
曹野十分感慨的看着他,柔声说道,“来,朱小弟,过来给我砍一刀,我哥昨晚托梦给我,他披头散发的,满身是火,胸膛还穿了一个大洞,真惨啊,我哥翻来覆去、覆去翻来地说你欠他一条命,搞得我晚晚失眠啊,你看我这两个大大的熊猫眼,已经严重影响了我的颜值,来、来、来,你把命给我,我就有交待了,我就能睡个漂亮的美容觉了!”
“乖,过来让哥砍一下,不就是碗大的疤吗?十八年后,你又是一条好汉,嗯,一条好猪!”,曹野伸手轻招,让朱折玉过来趴下受砍。
朱折玉的四肢加脑袋有些发冷,曹野被扔进火窟,做得如此隐密,为何仍有人纠缠,背后是不是有人指使?
朱折玉冷哼一声,脚尖微一用力,便已经动了,只见船头猛然压进水面,船尾高高翘起,几近垂直,因为速度太快,船头还残留着他的身影。
朱折玉五指屈张,如同鹰爪,一股碧绿色真气从五指的指尖涌出,以极其狂暴的态势直扑曹野的心口。
曹野并不后退,而是一矮身,以左肩穿了五个血洞的代价,同时以双手作剑,狠狠插向朱折玉的腹部,完全是以命换命的刚烈打法。
曹野的双手击中朱折玉的腹部后,发出“当当”两声,如同金石相交的巨响,却未能成功破入,原来朱折玉身上穿有护甲,一击不中,忍着剧痛,肌肉一紧,将朱折玉的五指紧紧锁住,双手如游龙般上窜,屈指成爪,直抓朱折玉的咽喉要害。
刚一交手的刹那,朱折玉断定曹野不过是二三境的修行者,完全可以碾压,因为修行者每个境界甚至同境不同品级之间,都有着如同天堑一般的差距。
初时对曹野的修为判断,也让他以为曹野只是一个马前卒,幕后之人想必隐匿在暗处,伺机给他来上一记大招。因此他分神关注周围的环境,对曹野的下手看似暴烈,但却留了几成力。
但事实却是,他的真元进入曹野的身体后,除了血洞看着惊心之外,曹野哼都不哼一声,动作如常,他的真元很快透体而出。
相反的是,曹野力大无比而且敢于拼命,其腹部受了两下重击,差点让他闭过气去,他反应出现了一丝迟滞,待他抽出手来并身子后仰倒退时,咽喉处已留下了五道不浅的血痕,差点连喉管都被扯了出来。
曹野一招得手,双手食指并出,狠狠插向朱折玉的双眼。
朱折玉无奈暴退,后背直直撞在已竖立起来的楼船后,连穿甲板、船舱和底舱,留下了三个人形大洞。
曹野没有继续追击,而是返身钻入小树林,飞快遁走,因为湖边的打斗动静极大,几条灯笼长队已飞速围拢过来,而且有两条充满着危险气息的人影正从湖对岸踏着水面飞掠而来,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朱折玉的身子甫一落水,即腾空而起,后缓缓落在快沉没的楼船旗杆上,脸上几道青气闪过,经络内的真元如同鼓起的气泡在肌肤下快速流动,几个呼吸之间,咽喉处的伤口已完好如初,只是腹部仍旧隐隐作痛。
“抓活的!“,朱折玉满脸阴霾地看着还在轻摇的树枝,还在想着曹野这么低的修为如何能承受得住他那碧木神诀,按理说,凡人之身根本无法承受修仙宗门秘法,偏偏曹野却承受住了,还跑了。
“是,少主!”
两道身影掠至朱折玉身旁时,本想停留,得令后,只在水面稍稍一滞,继续马不停蹄地追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