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轿子便停了。
“贵客远来,恕上官云未能远迎!”白墙青瓦的院落外滴水檐下,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声音朗朗。
秦水墨打量来人,仍旧是一身褐红色短装,右袖护腕上绣着个“威”字。但这身简单的镖师服穿在来者的身上却分外的妥帖合身,干净利落里透着份天生的潇洒。
“想不到闻名天下的上官少镖头倒是生的如此标致,想来风流债不少,功夫还没撂下吧?”
“水墨姑娘说笑了,威远镖局以武立身,上官云不敢轻怠!”
“那也是,要不然这涵江水道也不会如此风平浪静。”秦水墨将风平浪静咬得极重。
上官云眉头一皱,继而爽朗一笑:“姑娘说的是,二位请内院休息!”
秦水墨见他不接话头,想到先品了美酒佳肴再兴师问罪也不迟,便不再言语随着上官云的指引往内院而去。
秦水墨打量着上官家这天下第一大帮的私宅倒与当地富户无甚差别。只是满院遍植绿竹,显出几分不同于一般武学世家的清雅。然一路走来,绿竹之中花丛之下,似乎都伏有无数高手,在上官云的示意下潜伏不动,整座府邸于平静之下暗流涌动。总之,怎么说呢,就如上官云这个人一般。刚才所进之门乃是偏门,但一路之上只见房檐下,廊柱旁皆挂满了红灯,灯笼上书着个“寿”字。
“这是——”秦水墨望着红灯。
“昨日乃是家父寿诞之日,这三日仍是宴请宾客之时,所以才在偏门迎接二位,怠慢之处还请担待!”
“少镖头客气了,我们二人也未曾带得寿礼,说起来还是我等失礼了。”
一路绿竹掩映中穿过影壁游廊,进得一个小院。院中一株金桂开的正浓。
进得客房,一派素雅洁净,云母镶银屏风上绘着松石花鸟。
上官云屏退左右,冲水墨和丹青深深施了一礼,道:“前日京城多有得罪,还请二位赎罪!”
“少镖头既知我姓名,必也将我来历查得清楚,那您倒说说看哪里得罪我了呢?”秦水墨笑道。
“噗通!”上官云双膝跪地,向水墨行个大礼,急切说道:“威远镖局灭顶之灾,还望二位出手相助,救我上官家六十二口人命!”
秦水墨与丹青对视一眼,当前情景倒出乎自己意料。“少镖头说笑了,我们姐弟二人不过游山玩水路过商州,连上官家都无法应对的危机,我们两个小孩子有啥办法?”秦水墨拽了丹青向外就走,一边感慨罢了罢了,商州菜和洞香春今日是没口福了。
上官云急切之间身形一闪便挡住了去路。
秦水墨眼睛一亮,心中不由赞一声好靓的功夫,一面扯了扯丹青的袖子示意他莫要出手。
那上官云却又恢复了谦卑有礼的神态,“水墨姑娘留步,若姑娘解我上官家危难,我愿送出鸣香琴为报!”
“鸣香琴?”秦水墨想起水月师伯每次教自己弹奏幻世曲时,总是对着手中那张价值万金的焦尾古琴感慨一声,没了鸣香琴,何谈幻世曲?幻世曲一曲九转,每年跟着水月师伯学一转,这感慨便也听了九次。只是想来那琴毕竟是个死物,犯不着拿丹青和自己的小命去换,便是水月师伯,也不会为了张琴,却把自己这个幻世曲唯一的传人给丢了去。当下,秦水墨再不犹豫携着丹青就要迈出门槛。
“姑娘不会连世上最后半张浮生六合图也不想看一眼吗?”上官云无奈说道。
“什么?”淡淡桂花香气中,上官云的脸色却多了几分凝重。
上官云一咬牙:“实不相瞒,此次欲在京城掳走姑娘,完全就是因为这半张浮生六合图。”
“少镖头懂得倒是不少!”秦水墨赞一句。
“惭愧!惭愧!”上官云脸上却并无惭愧之色,继续说道:“一月前,威远镖局接镖,酬金一万两黄金,从罗浮国押送一批翡翠到京兆之地。”上官云顿了顿,继续说:“实则此镖乃是暗镖,真正要保的并非价值连城的翡翠,却是一幅卷轴。只是托镖之人不可拒绝,家父深知此镖关系重大,不容有失。威远镖局尽遣帮中好手,做了最详尽的打算。谁知——”上官云眼中明暗闪烁。
“谁知并没有人来劫镖,却还是出了岔子?”秦水墨笑道。
“姑娘冰雪聪明,确实如此!一路尽管有几路山贼,却也识得威远镖局厉害,未敢打扰!哪知行至途中,汾水峡谷那夜暴雨如注,装卷轴的箱子竟然自己起火,那卷轴便也被烧了一半!事关重大,家父与我只得将卷轴打开,却是一副残破的画卷,只得——来求姑娘。”
秦水墨转身,于黄花梨榻上坐下,秀眉一挑,问道:“只怕是天屿山的老头子让你们来找我的吧!”
上官云咳了一咳,正色道:“确是尊师指点,家父才得知此图乃是久未现世的‘浮生六合图’,也是——尊师指点——才知道姑娘人在——”
“好了!”秦水墨一摆手,“老头子坑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既是师父的意思,我便应允了,接风宴在哪里我和师弟都饿了,还有你们要先付利息,鸣香琴先拿来!”
“那是自然,家父今夜便在水榭宴请贵客,姑娘稍候待我取了鸣香琴一同前去。”上官云径自去了。
秦水墨取下丹青头上的斗笠,替他理了理头发,望着丹青水一般的眼神认真地说:“丹青啊,师父这次如此坑我们,一会宴席上一定要捡最贵的吃,我好后悔早上吃了那些个瓜果啊!”
“你知道哪些是最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