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陆锦自作主张地给自己叫了一顿丰盛的晚餐——说是丰盛,在这边陲小镇其实也就是稍微精细一点的面饼、多了两块肉的醇香羊汤而已。要是再奢侈点,还有各种煎烤炸炖的山珍野味,但是也就这样了。地域如此,山珍野味美酒都能找到,河鲜细点时令水果就是做梦了,有再多的钱也没地方买去。
欧阳克看了吃的欢快的陆锦一眼,继续慢慢地喝着自己的那碗羊汤,他喝一勺汤,吃一块肉,每一勺汤都要品一品再咽下去,每一块肉也都是细嚼慢咽,他脸上的表情并不明显,可也看得出他是在忍耐。
他一点也不喜欢牛羊肉的腥臊味。虽然生在西域长在西域,血统也是显而易见的复杂,可欧阳家的人一直以汉人自居,生活习惯也多似汉人。这几个月来被迫与陆锦同行,实在是他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苦日子了。
不过,不专心吃饭也有不专心吃饭的好处。欧阳克吃到一半就突然停下,他警醒地侧耳听了片刻,又将门打开条缝,向楼下天井中望了两眼,回来说,“有人在打听我们的行踪。”
这时就连陆锦也听到楼下的呼喝声了,她不解问,“是谁?”
欧阳克道,“这附近除了黄河帮,还有谁敢如此嚣张?”
陆锦简直要绝倒,“不过一点小争执,又不是血海深仇,行李车马都赔给他们了,怎么还这么执着?”
欧阳克道,“你几次把剑架在人脖子上,原来只是小争执?”
陆锦无语片刻,又道,“也不对,我看那位彭姑娘是想平息此事的。”
欧阳克叹气,“那她又该怎么解释她被你割在脖子上的伤口呢?”
陆锦终于叹气认输,“我与人结仇的能力,大概也是一绝了。”她又恨道,“哎,那个三头丑八怪!”
骂完了就又捧起碗,把个羊汤喝得滋滋作响。
欧阳克挑眉,“你就没什么打算?”
陆锦道,“人生地不熟,我又手无缚鸡之力,能有什么打算?之前是我绑了你,自然该我御敌,如今是你绑了我,如果你还想要有个活生生的我好好折磨,那就该你想法子御敌了。”
欧阳克笑了,“我的法子就是挑断你手脚筋扔给他们,你看如何?”
陆锦缓缓放下汤碗,正色道,“我会自尽的。”
欧阳克温柔地抚摸她脸颊,“放心,让人无力自尽的法子,我还是有几个的。”
陆锦浑身一僵,已经被欧阳克点了穴道,幸而还能说话,“你居然是认真的。”
欧阳克点头,“我当然是认真的。”
原来事情永远能够更糟糕。陆锦还以为前几天就已经足够凄惨,原来真正的困局在这儿等着她呢。欧阳克心地再恶毒,他也是个斯文人,而黄河帮,那是真正的粗人。二者说不上谁更坏,但短期来看,落在黄河帮手里一定比现在惨一千倍,何况欧阳克还要先废了她。
如果失去双手双脚,就算活下来又与行尸走肉何异?
陆锦认真地问,“欧阳克,你不会给我机会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