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怕梦中一切为真,怕那个梦中人出现,毕竟昨晚的缠绵是那样的热切,仿佛真的发生过一样;然而她又隐隐期待,期待那人是谁。这种矛盾的心理时常搅得她心绪烦乱,常常陷入呆滞中去。
她仍倚着木柱。
绿竹端水与面巾,从左侧绕过堂中间横立的檀木折画屏风,先置物于屏风后的小案上,再微笑走入内室。
“昭姑娘,您醒了怎么不摇铃叫我呢?”
绿竹是沈若梅拨给她的贴身丫鬟,负责照顾她的日常起居,后又与她一同来佛光寺修行。而卧床顶上吊下来一个铜铃,这是唤人用的。
绿竹曾嘱咐:“姑娘您若早醒,可摇床头摇铃,及时传唤我进来伺候洗漱。”
明昭未言。
自入谢府以来,自从绿竹来到她身边,绿竹会替她张罗好所有小事,面面俱到。而从前在乡下,她素来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何曾有人伺候她。
那时她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纵然绿竹已贴身服侍她一月有余,明昭仍未彻底习惯这样的生活。除去一些必要之事,平白无故的,她少叫绿竹。
绿竹大致了解明昭性格,知她还未安下心,只又重复一遍,跑去把窗户支起来,顿时屋内满堂光。
绿竹先服侍明昭简单洗漱。水是温热的,淌过面颊,抹向眼睛,明昭稍微醒神,拿汗巾擦干水渍,继而坐于铜镜前。
绿竹捡起掉落的篦子,缓缓替她顺发。明昭睡姿不好,总是床头床尾乱窜,滚了一夜,长发打了结,要慢慢地篦,慢慢地捋顺。
头皮被拉扯,像在按摩,一阵醒神。明昭此时尚还懵然,闭上眼,缓和心绪。
“姑娘,你方才是梦魇着了么?我走过来时好像听到你在讲话……”
头顶传来询问声,明昭心一悸,眼也不睁,“没有。”
收拾一番,明昭出门。她饿得慌,偏偏寺里辰时才用早膳,她只得饿着肚子先去大雄宝殿上早课和晨练。
她以修行之名暂宿佛光寺,要养身,要练仪容,必然不会做粗活累活,而刘妈和绿竹是沈若梅差遣来照顾她的,一面教她,一面照顾她,一面督促她。
春寒料峭,早期天凉,冷得哆嗦的她练了半个时辰后,身体也变得热乎乎的,精气神十足。
晨练过后,她飞奔向斋堂,像饿死鬼投胎一样,见了食物则猛虎夺食,呼哧呼哧把温了的稀粥往嘴里拨。
绿竹按下她的碗,对上她愣神的模样,“昭姑娘,取食当慢。”
她嘴角仍残留粥沫,绿竹拿过手帕,温柔替她抹了去。
细嚼慢咽不是她的习惯,她却逐渐适应了一个月,彼时不甘却不得不麻木地抬手,一边慢慢进食,一边听肚子咕咕叫。
早膳过后,当去出坡,即劳作。她当然不用干这事,但她也不得闲,需要回厢房练习仪容身子。提裙摆,抬腿,挥袖,行礼,微笑,坐下和修正坐姿,如此疲累地练了半个时辰,她就不免发虚起来。
剩下半个时辰是读书和练字,绿竹挪出自佛光寺借来的楷书字帖,是什么柳公权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她不知这人是谁,也不知这经文如何如何好,只知这碑文的字是好字,她需要临此帖以正字形——她的字实在太丑,粗枝壮叶而无态,歪七扭八而不得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