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落盯着手里的羽毛闷闷抱怨道。
他喜欢钟夜。
从在墨海堂见到钟夜的第一眼,这份欢喜就在他心里栽下了种,并且以势不可挡的势头肆意疯长,等他发觉时早就蔓延成了一片茂盛的森林,每一次钟夜朝着他露出笑意时,他心里那片林木就会起风,喜欢化作绿意,漾得他心神不宁。
那时候的钟夜还没有现在这么沉默冷淡,五官也没有这么深邃冷峻,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清冷的好看。
江雨落发挥阎王干儿子该有的特权,在墨海堂里想办法和钟夜坐在了一起,那时他还什么都不知道,满心满眼想的只有和钟夜呆在一起。
考完试的那天他们整个墨海堂的同窗们一起出去庆祝,所有人都被灌得烂醉,他趁机黏在钟夜旁边,那时他还和大家一样蓄着长发,年轻的江雨落将头发一股脑掐成一把,笑意盈盈地看着钟夜:
“等我们进地府入职就要带官冠束发,我一直觉得你束发特别好看,到时候你能不能教教我,我想和你束一样的头发。”
那时江雨落设想的未来里,钟夜会不负众望夺魁成为首判,而他就靠着关系找个小官混日子,能在钟夜手下做事最好。
“好啊,”
半醉的钟夜揉了一把江雨落柔软的头发,“只要你起得来床,每天早上来我府上我给你束都行。”
“那咱们一言为定……”
江雨落笑得眼里盛光,差点就忍不住想要直接告诉钟夜自己的欢欣,但他忍住了,他想在判官考试放榜的那天和钟夜表明心意,那时候趁着喜事临门,就算钟夜并无此意,他也能借口说是开个玩笑。
只是事与愿违。
他记得放榜的前一夜冥府下了一场薄雨,老阎王把他叫到了房里,雨打在屋檐上落成腐烂的灰味,在他眼前铺开了惨淡不堪的未来。
金榜上首判后跟着他江雨落的名字,那一天阎王府里人声鼎沸,处处都是前来附庸祝贺的吵闹声,江雨落却一个人跑去了墨海堂。
考完试的墨海堂会迎来一个月的休憩,他在那里一个人呆了一整天,双目无神地削断了前不久还被钟夜抚摸过的头发,从此他再也没有束过发。
好在考完试那天他没有和钟夜表白。
那时的江雨落苦笑了一声,恹恹地想着,不然自己真成了十恶不赦玩弄人心的罪人。
又有一枚硬币被丢入了许愿池,激起了半拉水花,圈圈涟漪映入江雨落的眼底,回忆被打断,他微微抬眸,看到池子对面丢硬币的小孩儿双手合十许了个愿望后满眼希冀地跑开了。
水波又荡成他眼里的雾气,将他带回了他喝醉酒,跑到钟夜怀里躲猫猫的那一夜。
那是他唯一没有抑制住自己而流露出了真情实感的一天,哪怕只是隐秘的一夜,代价对他而言却是惨痛的。
钟夜当时就问过他,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