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八,上午巳时,离雪宫新任宫主江千彤的比武招亲大会开始。
擂台搭在山下一块极大的空地前,这里也是离雪宫弟子经常演武的场地之一。参与者限定的条件除了张榜贴出的以外,最主要还是要看擂台表现,至于规矩,则和武林大会的擂台大比差不多。想要参加之人不少,不到巳时便人声鼎沸,远远望去,有不少熟面孔在其中。
奚玉棠昨日和越清风、兄长商议完事情之后,又满怀心事地独饮到快天亮,醒来时已近巳时三刻。尽管沈七已经提早备好了醒酒汤,可奚玉棠还是一脸苍白头痛欲裂,好在还有面具遮挡。
台上的比武正在激烈地进,原本坐立不安的江千彤看到奚玉棠终于迟迟现身后,整个人都大松了一口气,不小心两人视线相对,后者眯了眯眼,江宫主顿时挺胸抬头,摆出了一脸高冷。
留给奚玉棠的座位在烈傲天和越清风中间,奚玉棠带着沈七和冷一过去,刚坐下,烈傲天便道,“嚯,这一身酒味……奚弟,你是刚从花楼回来?”
——噗。烈英一个不小心笑了出来。
她沐浴了好吗!而且也没去青楼好吗!
奚玉棠没好气地瞪了一眼她的结拜大哥,宿醉让她提不起精神,坐下后就懒得再动弹,将烈英勾到跟前,凉凉道,“小子,想上台玩玩么?”
烈英刷地红了脸,甚是别扭地喊了一声‘二叔’,“这也不是玩玩……”
奚玉棠挑眉,“你打算认真?”
烈英摇头,“别打趣我了二叔,我武功还没高到能赢得美人归。”
“知道就好,输赢不重要,上去切磋切磋还是可以的。”奚玉棠拍了拍他的肩,“等会文玉山露面了你再上。”
话音刚落,烈傲天就虚点着奚玉棠一阵好笑,“你小子真不客气!”
“爹?”烈英一脸迷茫。
“你二叔看不惯血杀殿,让你去挫晦气。”烈傲天摇头,“他啊,自持身份呢,文玉山别看年龄跟你二叔差不多,辈分差得远了。”
……一个好好的比武招亲,被你们当做切磋之地,真的好吗?
周围听见动静的宾客们纷纷木着脸望向两人。
奚玉棠懒得理会他们,靠着沈七眯着眼打算睡回笼觉,同时传音入密另一边的越清风,“有事记得叫我啊。”
越少主不想理她,唤一声斯年,后者神出鬼没,将一件厚厚的裘皮披风塞给了冷一。
冷一抽了抽嘴角,默默将披风盖在了自家教主身上。
一阵又一阵浪潮般的叫好声中,奚玉棠睡了个算不得舒服的回笼觉,醒来时还不到正午。眯着眼望向擂台,只见血杀殿文玉山正和烈英打得不可开交。两人一个手拿铁折扇,一个持剑,都是相貌堂堂玉树临风,英雄榜榜上有名的少侠,不少人的目光来回在擂台和江千彤所在主位上游移,气氛在这一刻开始真正转向了【比武招亲】该有的八分比武二分暧昧。
从这两人出场开始,接下来的擂台赛便意味着各大势力正式开始了角逐。文玉山最终还是不敌烈英败下阵来,这让江千彤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某人的话在她这里向来分量重,文玉山那几房小妾……她还是很在意的。
江宫主从头至尾都没关注过擂台,直到烈英获胜才多看了几分,但也没表现出什么喜怒来。许多人都在揣测江千彤的心思,可提前接受了教导的江宫主早早就摆出了高冷脸,若是有心人仔细看,说不定还能从中瞧出几分玄天教教主往日的嚣张和不可一世来。
但可惜,没人在意这些。
文玉山败了之后,烈英先后对上了杨朝和萧云晗,好不容易打败了杨朝,却败在萧云晗手里。这位刚继位没多久的凌霄阁阁主比之去岁武林大会时成熟了不少,武功也精进许多,看来萧承的死和桑念的离开还是让他成长了。
萧云晗势如破竹,似乎要将蛰伏这近一年的成果在这擂台上一次性全部展示出来,让那些以为凌霄阁从此式微的人们看看,他萧云晗并不比上任掌门萧承差。
不少人都看出了这其中意味,明白了萧云晗势在必得的心思。然而明白归明白,却并不会好心地帮忙。江湖是个什么地方?本就残酷又无情,当年萧承一朝身死在武山上,就表明凌霄阁注定要退出顶级势力的范围,萧云晗临危受命,就算再努力,也差了些火候。
世代更迭本是平常事,但若是更迭得太过突然,就会出现断层,时运不济就会式微,最终消弭。这样的例子太多了,例如凌霄阁,例如十几年前的玄天教,还有现在的离雪宫。
若是今日江千彤能找到一个好靠山,也许离雪宫还能再延续一段时间的辉煌,但若是没有,那么等待她们的将是另一个结局。
这场比武招亲,无非就是在确定离雪宫是被一家吞并,还是被众人瓜分而已。
没有了柳曼云的离雪宫,和如今的凌霄阁有什么区别?
或许还是有的,毕竟萧云晗如今当掌门也有模有样,可江千彤却差得远。
一连打败了数个对手后,比武暂停,该用午膳了。未时,擂台赛再开,萧云晗在台上越战越勇,又连续打败了郑泰和墨锦,一时间,擂台上竟无人可为对手。萧云晗横剑而立,目光灼灼地望向白纱蒙面的江千彤,昔日从武山扶灵而归的脆弱少年,如今也成为执掌一派的男人了。
“无人再上去挑战?”意识到场面似乎安静下来,奚玉棠眯着眼望向另一边不远处的欧阳玄等人。
与此同时,越清风的传音在她耳边响起,“俞飞传信,萧云晗似乎和紫薇楼搭上了。”
花了片刻时间回忆了一下俞飞是谁,想到这是越清风安在凌霄阁的棋子后,奚玉棠恍然,怪不得裴无星没反应,原来嫁萧云晗就相当于入紫薇楼,那他当然不必再出手。
台上,瑟长老已经开始喊出了倒计时,台上的江千彤也终于露出了几分小女儿模样,紧张地攥紧手心。奚玉棠扫了一眼周围,无奈地拿开身上的披风,慢吞吞地起身了。
在她站起来的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顶着周围或热切或敌视的视线,奚玉棠漫不经心地将厚披风丢在越清风身上,连带手炉也塞了过去,后者这才撩起眼皮看她一眼,在轰然爆发的窃窃声中慢条斯理地将披风铺好。感受到一道阴冷的视线,越清风回头,正好对上卫寒。
卫千户伤了的右眼被包得严严实实,左眼露在外,此时正定定地望着越清风身上的披风,两人视线相触,卫寒的眼神骤然勃发出战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