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斯的头靠回枕头上。
一想到黎明时分狂笑不止的布鲁斯,这全新的棘手难题就令他完全清醒过来。至于达芙妮&iddot;赫伯特的事只能尽量提醒自己别再瞎琢磨。可当脑袋触到枕头后,无边的倦意便卷土重来,仅仅两分钟,丹尼斯便又潜入梦乡。
但这回笼觉睡得一点都不惬意。
又是一堆战船纷纷然入梦,这回杀来的是加勒比海盗船。眼前的影像和他自已乘&ldo;恶魔号&rdo;驱逐舰前往克里特岛3的经历相互交叠。光着小腿、戴着耳环的敌人们蜂拥爬上绳梯;头顶上,斯图卡式轰炸机4俯冲而下,呼啸不休。
转眼间一片火海的克里特岛突然变成了牙买加,年少的罗杰&iddot;波雷在亚热带的气候中渐渐成熟,&ldo;从伏都教那些仪式中偷师了不少障眼法以及诈术&rdo;。旋即,波雷化身融入周遭的硝烟与喧哗,面目狰狞地迫近达芙妮&iddot;赫伯特。又一次,在斯图卡式轰炸机俯冲发射出的炮火中,一艘战船中弹沉没……
有人在喊丹尼斯的名字,凌厉而富有威严。
他条件反射式地蓦然惊起,生生将自己从梦境中硬拽出来。
一开始,由于通体上下如经过长时间休息那样神清气爽,他以为自己多半睡过了整个白天,现在该是晚上了。窗外天色也趋于黯淡,这天是十月六日星期六,吹来的习习暖风在这种时节实是殊为罕见。
&ldo;我本不想打扰你,&rdo;站在身旁的伦维克中校道歉说:&ldo;但已经超过十点了。&rdo;
&ldo;现在是早上?&rdo;
&ldo;当然,&rdo;伦维克笑意盎然,&ldo;你要是不快点的话就吃不上早餐了。&rdo;
丹尼斯甩甩脑袋好让自己清醒些。
&ldo;噢!好的!我刚才还在做梦呢。&rdo;
&ldo;你还说梦话来着。我听见……冒昧请问,你不会碰巧在部队服役过吧?&rdo;
&ldo;对啊。&rdo;
&ldo;真的吗?天哪!在什么地方?&rdo;
&ldo;最先是在&lso;恶魔号&rso;,后来船在克里特岛被击沉了。然后是&lso;幽灵号&rso;,后来又待过&lso;匕首号&rso;。&rdo;
&ldo;驱逐舰,呃?部队里最苦的行当。喜欢吗?&rdo;
&ldo;不怎么样。特别是前甲板吃了他们一颗炮弹的时候。&rdo;
伦维克上校在腹部做了个揉搓的手势,&ldo;那经历是不是一直困扰着你?&rdo;
&ldo;我也说不准,现在想来觉得太遥远了。倒是记得那阵玩骰子玩得挺痛快。&rdo;
天色阴沉,给那些船模都蒙上一层模糊的面纱。&ldo;早晨天空红,水手心事重&rdo;,果然不假。伦维克中校仍如昨天那样殷勤有礼,但呼吸短促,似乎之前刚剧烈奔跑过一阵。他仔细地打量着丹尼斯,清消嗓子说道:
&ldo;福斯特先生,能不能麻烦你吃完早饭后,马上到你的朋友兰瑟姆的起居室来?&rdo;
丹尼斯一阵恐慌,宛若甲板被从天而降的导弹击穿一般。
&ldo;看来又出问题了?&rdo;他与其说是提问,不如说是回答。
随后他放开嗓门大喊:&ldo;他妈的又出了别的什么事?&rdo;
&ldo;对,&ldo;伦维克中校接过话头,&ldo;他妈的确实有些其他情况。&rdo;
&ldo;怎么?&rdo;
&ldo;拜托!你先吃早餐吧。我们可以‐‐呃‐‐提供熏肉和鸡蛋。如果你还没找到洗漱的地方,&rdo;他指了指丹尼斯脑后的一扇门,&ldo;就在那儿。吃完后上楼来。&rdo;
他没有多说别的。
丹尼斯急急忙忙穿衣、洗漱、刮好胡子,赶到休息厅。昨晚聚会后的一片狼藉都已整理干净。咸咸的海风灌进空荡荡的旅馆,令人怀疑此处的门窗数量是否多得不同寻常。
餐厅在大厅后面,用于伦维克上校不时提供的点餐服务。许多餐桌上都铺着雪白的桌布,但现在来客只有丹尼斯一人。在一名态度生硬的侍者款待下,他索然无味地咽下一顿早餐,喝掉四杯浓茶,便忙不迭赶上楼去。
布魯斯那间起居室的门紧锁着,这令他愈发不安,使劲捶着门
&ldo;是哪位?&rdo;伦维克上校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丹尼斯答应了两声,门开了。
&ldo;好好看看,福斯特先生,&rdo;伦维克悒悒不乐,&ldo;然后再安慰我这情况还不致太无法容忍。&rdo;
贝莉尔&iddot;韦斯身穿一件装点了不少饰物的桃红色长裙,和伦维克中校一起,站在一片废墟之中。
看起来布魯斯的起居室还不止是惨遭洗劫,而简直像是被某个精神病人完全摧毁了一样。那蓝灰色的长沙发和休闲椅被利刃斩了个稀巴烂。布魯斯原本放在墙角一个球袋里的几根高尔夫球杆,估计是被人用膝盖硬生生折断。写字台翻倒在地,信纸横七竖八散落在地毯上。打字机已经沦为一堆废铁,想来是用斧子劈头盖脸敲碎的。就连那张小小的电话桌也难逃腰斩的厄运,横尸于壁炉旁。
但贝莉尔‐‐她满面放光,眼中尽是梦幻般的狂喜,看上去比丹尼斯印象中任何时候的她都要光彩照人‐‐倒没显得多么困扰。事实上她的注意力几乎不在这儿。
&ldo;伦维克先生,&rdo;她安慰道,&ldo;往好处想,本来情况没准会更糟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