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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第1页）

这位艾伯比夫人唯一钟情的烹饪事业，却很不幸地成为她丈夫虔诚祈祷的、希望她能放弃的事。一到吃饭时间，她就会踏着沉重的脚步，无数次往返于厨房和餐厅之间，手上端着一道又一道艾伯比先生见都没见过的菜肴。

一开始，他还稍微抗议了几句，但妻子耐心地选择准确的词语，明确表示：任何对她厨艺方面的批评，都会让她难过，哪怕是哪盘菜剩得多了点儿，也代表了不满，也会让她伤心。从那以后，艾伯比先生便只能无奈地接受了少肉、重口味的菜，还有各种厚酥皮点心。这导致他长期消化不良，苦日子雪上加霜。即使他证明了自己是个大胃王，喜欢她做的饭菜，妻子也不会罢休，在他面前摆一大堆盛满食物的盘子，层层叠叠一直堆到他颤抖的鼻子下方，让他感觉自己就像要与狮子搏斗的勇士。此时，艾伯比先生愿意付出一切代价换一套消化系统，以及一份可口简单的餐点。

最终，这个愿望变成他最喜欢的梦。睡梦中的他刚参加完妻子的葬礼，在一家餐厅喝着热茶，吃着吐司，或许再加一个半熟的鸡蛋。但即使是如此美妙的梦，加上梦的美妙结尾‐‐他开始整理房间‐‐也无法使他振作起来。因为每天一睁开眼睛，他首先想到的就是摞在鼻子下面的一堆盘子。

每过一天，妻子对他的要求‐‐她需要他的关注‐‐就又迫切一分。直到某日，她公开责备他花在商店上的心思比放在她身上的多。艾伯比先生知道，是时候实施终极计划了。当天傍晚，他就把地毯带回了家，小心地铺在客厅与厨房之间的走廊上。玛萨&iddot;艾伯比丝毫不感兴趣地望着他。

&ldo;真是块破破烂烂的东西。&rdo;她说，&ldo;这是什么?艾破烂儿先生，这是古董吗?还是别的什么?&rdo;

用这样一个带有侮辱性的名字称呼他，她居然扬扬得意，假装看不到他每次听到这个名字时，脸上因愤怒而抽搐的样子。此时，他的脸又抽搐了一下。

&ldo;这不是古董，&rdo;艾伯比先生承认道，&ldo;但出于种种原因，我把它视为珍宝。我对它很有感情。&rdo;

艾伯比夫人送给他一个温柔的微笑。&ldo;而你把它拿来是想送给我，对不对?&rdo;

&ldo;对，&rdo;艾伯比先生说，&ldo;是的。&rdo;

&ldo;你真好，&rdo;艾伯比夫人说，&ldo;真的。&rdo;

每次看着她趿着鞋走过地毯，去走廊另一边小桌上打电话，艾伯比先生都会津津有味地把玩脑子里的小想法。他发现，她每天晚上打电话的时间是定的，可以把意外安排在这个时候。这么做的好处显而易见：既然每晚的这通电话是她唯一遵守的惯例，她一定会在那个时间点穿过地毯，而他就可以机解决问题。

然而，考虑到艾伯比先生要完成的是一次完美的表演，就必须先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怎么接近她比较好。当然，刚才的设想和已经实践检验过的方法都不错，不过，要是打电话和拿水两件事同时发生……

&ldo;我赌一毛钱，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艾破烂儿。&rdo;艾伯比夫人轻松愉快地说道。此时她已挂上电话，穿过走廊，端正地站在地毯上。艾伯比先生换虚伪的面孔，看着她。

&ldo;我希望，&rdo;他不满地抱怨道，&ldo;你以后别再用那个可怕的名字叫我了，你知道我有多讨厌它。&rdo;

&ldo;瞎说，&rdo;妻子一口否定，&ldo;我觉得很可爱。&rdo;

&ldo;我不觉得。&rdo;

&ldo;好吧，反正我喜欢。&rdo;艾伯比夫人以坚决的口吻说道，&ldo;总之，&rdo;她撅起嘴，&ldo;我开口前，你该不会是在想这件事吧，是吗?&rdo;

看到这个壮硕粗野的女人撅着嘴，艾伯比先生瞬间愣住了。她就像一个燃烧了一段时间的蜡人，从头到脚都分不出哪儿是哪儿。他赶忙将这个念头脑子里赶走，转而思考着如何编造出一个合理的答案。

&ldo;跟以前一样，&rdo;他说，&ldo;我在琢磨自己这身不体面的衣服。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我的每件衣服都掉了扣子。&rdo;

艾伯比夫人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ldo;我会找时间帮你缝的。&rdo;

&ldo;明天如何?&rdo;

&ldo;我不知道。&rdo;艾伯比夫人说完转向楼梯，&ldo;去睡觉吧，艾破烂儿，我累死了。&rdo;

艾伯比先生满腹心事地跟在她身后。明天，他要带一身西服去裁缝店，保证参加葬礼的时候有的穿。

03

他把西服带回家，整整齐齐地挂了起来;此时他已吃完了晚餐，正坐在客厅里听着妻子嘶哑的嗓音。尽管时钟显示还不到九点，她却已经没完没了地着他讲了好几个小时。

这时，伴随着越发强烈的激动之情，他看着妻子慢慢地从椅子上站起身，穿过房间步入走廊。她刚摸到电话听筒，艾伯比先生就大声地清了清喉咙。不介意的话，&rdo;他说，&ldo;我想喝杯水。&rdo;

艾伯比夫人转过身看着他。&ldo;想喝水?&rdo;

&ldo;如果你不介意的话。&rdo;艾伯比先生说完就等在那儿，她犹豫了一下，然后放下电话，朝厨房走去。厨房里传来冲洗杯子的声音，接着艾伯比夫人端一杯水出来了。他小心地将一只手搭在她厚实的肩膀上，举起另一只手，像要拂去一缕散落在她脸上的头发。&ldo;这就是发生在其他人身上的事吗?&rdo;艾比夫人平静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