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白阮非发来这条消息时,迷鹿被空气噎了一下,这种时候突然冒冷幽默……她快速打上几个句号就收尾了。
其实,真正的原因还是因为那个安沁的女孩出现了,名牌学校,家族显赫,而且模样啊,迷鹿觉得她就是一个让人一眼心动的女孩,分分钟钟可以当艺人,却对娱乐圈无兴趣,只想专心学管理,智慧与美丽同在的女神。
她父母与许竹的父母是世交,两人关系自然被父母带动了。许竹假期会去父母公司上班学习,而安沁也在那里实习。
迷鹿就在那时候见到安沁的,她妆容精致,名流的气质,使人想起了梵克雅宝的珠宝,那个世界顶级珠宝的品牌,就是那么昂贵,那么高不可攀,极其奢侈,仿佛脸上的妆容就已经值上万,嘴唇上的圣罗兰口红漂亮又刺眼,手上拎着的是芬迪的红色包包,欧米茄的手表。身上是香奈儿的五号香水。
持久、绵长。
贵,极其的贵。
她就像一个从奢侈品中孕育出来的美,在物质的层层叠加之下,她大方优雅,分寸拿捏恰当。
她让迷鹿想起一个词,胜者为王……
比如说,下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过,有几只鸟儿飞过,光线漂亮,清晰看见面前的安沁站在许竹的身边,她甜得发腻作呕的笑容。
而一旁的许竹,身上登喜路的白色西装,手上百达翡丽的手表,一个又一个在迷鹿的眼睛中,折射出火球一样夸张的光芒,而心脏突然冷却,荒凉,找不着温暖的开关。
那个名叫&ldo;欲望&rdo;的肥硕的虫子,不停蠕动身体,一路在心脏的轨迹里留下恶心的汁液,并不断膨胀着。
越来越膨胀。
面前的是好看的少年与好看的少女,两人的奢侈品好耀眼……
但站在一起时,一定比自己搭配,在这四十七楼的大厦里,窗外的阳光干干净净,还是能够照见尘埃起起伏伏,犹如她的心脏,突然飘飘荡荡,坠入谷地,&ldo;砰&rdo;的一声,仿佛骨头着地的声音。而五脏六腑被震得支离破碎。
大窗户能够非常清晰地看见飞鸟飞过,甚至任何要发生的事情,多像一个漫不经心的巧合……
最终还是被物质吞噬了,还是释放了源源不断的贪婪。
从心脏中流淌,而方向一定也是无穷无尽的,就这样拉伸出直线一样的东西,连接表面,连接我和你,那么它们真的有相连的可能吗?还是会擦肩而过,因为根本就没有停止的可能,而无法像线段一样停下,只是越来越远……
向迷鹿看着带妆的自己,数不清用了多少件化妆品,它们就像一件又一件的衣服套在脸上。漂亮的,悦目的,越来越像这座城市。
很多很多的时候,人总会想起一些细微的画面,哪怕它再漫不经心,甚至曾经漏掉的,也会像突然筛选一样明亮起来,忽略掉的细节,却突然在记忆中浮现出来,就像看完的某一本书,突然还是想起了细腻的文字……
总是想起了那一棵漂亮的花椒树,它的叶子在风中舒服地晃动,阳光流淌在盛大的绿意之间,甚至想起曾经在动物园里看到的那一头麋鹿,被阳光照得皮毛发亮,明亮的眸子像泉水一样漂流。
想起了对面那个漂亮干净的少年,穿着简单的白衬衫,趴在窗口凝望着远方,而一只鸟发出悲凉的鸣声,那么瞳孔里的那个远方究竟在哪里?还是与自己的完全不同……
想起他悲伤又清新的眼神,想起那个孤孤单单的下午,没有人首先开口,却那么美好,一直陪在对方身边。
阳光巨大又灿烂,白色的纱窗摇摇晃晃。
那时候,还没有走出&ldo;花椒镇&rdo;,还没有来到s市,也没有……遇见白阮非……
曾经迷鹿这样说过,她不想当一棵站着一动不动的树,就算会开花,也不想无动于衷地看着它们一点点在自己身上落下,就像在流泪一样,直到腐烂成泥。如果有来世,她不当那棵会开花的树,她要当那树上的飞鸟。
自由自在地飞过苍穹,越过地平线,飞翔的时候,身体一定全是风,击打自己的翅膀,就算本身飞翔是微不足道的事情,仍会觉得世界是自己用力扑打,就可以逃离的吧……
迷鹿曾经在纸上写过:去飞吧,在这云端之中,我是一只小小的云雀,但飞的时候带动了一片云,带走了一束光,带去了一阵风,我的翅膀曾经牵连了发生在北半球的一场龙卷风。我抱怨一整个下午,仍有人夸赞。
这些那些,好像都在自己的脑海,像光线一样交织,日复一日,轻轻抓着心脏,那些都回不去了,这就是真正悲伤的原因。
很多很多的时候,白阮非就悲伤得像一场雪,有些人一直搞不明白抑郁症究竟是什么?为什么还有药可医?它不过是心理上的,又不是身体出问题了。
然而抑郁症也等同于身体出了问题,他们身体里有个快乐的按钮,每一个人都有,只是他们这个按钮坏了,而无法分解出快乐的光源,这个按钮他们称为&ldo;多巴胺&rdo;,它一动不动,甚至无法冒出来的时候,这个人就会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什么都是错误的,自己不适合这个世界。
有人说,这是个&ldo;善良病&rdo;,太聪明了,太善良了,太在意周围人的感受,而把往自己往死胡同里拉,觉得自己有可能碍着别人,有可能别人嫌弃自己,觉得自己不够好,想要很好,却不够好,于是一直自我拉扯,于是心脏到底都是洞,都是大风吹过的痕迹。
而它就是时不时地冒出来,突然有一天对你说,去死吧,那才是解脱……
抑郁症的确是他们太善良了,不会将痛苦说起来,而只是一个人来扛,他们甚至觉得,我这么痛苦悲伤,我不能将你牵连到,于是尤其是对重要的心爱的,更是装作我很快乐。我希望你不知道,不知道我有那么巨大的痛苦,那么可怕的病,因为我不正常,我想表现正常,因为我不想伤害重要的人。
于是死胡同就变成了迷宫,再也出不去了,因为他真的把自己变成了孤孤单单的一个人,把自己困住,他流泪,他痛苦,没有人发现。
迷鹿正好看到一档节目,里面讲到名叫&ldo;微笑抑郁症&rdo;的病,这种病很难被人发现,除非某天那个人死了,而没有人相信他是自杀的。因为他是那么开朗乐观的一个人,没有抑郁的可能。
字面上写着&ldo;我很好&rdo;,而反过来的背面是&ldo;救救我&rdo;。
迷鹿有一瞬间,心脏是疼痛的,想起白阮非,他说他很好,他笑起来,是那么阳光,是那么快乐……
那背面会不会也是&ldo;救救我&rdo;?会不会都是假象,完美的天衣无缝的假象……
去咖啡馆的时候,下大雪了,外面是绵软又漂亮的雪花,迷鹿在玻璃橱窗里面等白阮非,他正好接了个工作,要延迟些。不知道等了多久,从外面的窗子突然看见白阮非漂亮的脸,冲迷鹿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身上一件宽松的驼色风衣,仿佛蝴蝶的翅膀,就那样在风雪中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