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且穿着吧,免得在娘娘面前失了礼数。”尹红蕖又掠了眼连槿藏于衣袖下的双手,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语气随和,却不容置疑:“走吧。”
连槿知道无法推辞,压下喉咙中的哽咽,颤声应道:“是。”
险险又逃过一劫,此刻仍心有余悸。
连槿垂下头,略略动了动手指,钻心的剧痛传来,令她眉头一皱,倒吸了口凉气。
手上的疼痛尚未褪去,而脑中思绪更是混沌不堪。
为什么深居简出的皇后竟会突然召见自己,且时间不偏不倚,恰恰救下了她的小命?
即便是皇后召见,也无需派六尚之首的尹尚宫来宣旨,难道真如传闻那样,皇后常年独居,身边只留有尹尚宫一人?
自己的确是托锦瑟向素妗求救,本以为素妗位卑无法阻止,不曾想竟出现个位高权重的尹尚宫。
难不成,这都是素妗安排的?素妗,是皇后娘娘的人?
连槿被自己的推测给惊得心尖一颤。若真是这样,自己岂不真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高皇后若真如传闻中那般不问世事,又如何会在东宫安排自己的人?或许所谓的礼佛静修,都是遮掩真实目的的幌子。
而真实的目的……
连槿亟亟地掐断了自己的思绪,不敢再想下去。
多思多错,多说多过。
这是她要离开勤文院进入禁宫司籍司当差时,章岘叮嘱她的最后一句话。
她的心思自小就比同龄人多,幼时还有姐姐们的庇护和开解。但自从六年前掖庭爆发的那场大病疫,姐姐们都逝去后,孤苦伶仃的她,便只能将所思所想埋在心里,整日与书卷为伍。
但她慢慢发现,读得书越多,那些被隐藏在表面下的东西也越多,多到她寸步难行,如履薄冰。
是章岘教她,如何对那些是非置身事外,如何对那些肮脏视若不见,如何学会在深宫中当一个哑巴和聋子。
但可惜,她不是个好学生,耳濡目染了数年,仍是做不到章岘那般遗世独立的姿态。
师父也是对她失望至极,才会在最后将那几个字,当做临别赠言送给她吧。
连槿苦苦地抽动嘴角,喉咙传来干涩的疼痛,一阵一阵,扯着她的神经。说起来,自己一直都是师父最得意也是最头痛的学生。若是师父知道了她现下的处境,估计定会摇头长叹一声“孺子难教”。
连槿抑制住心中极度的不安和忐忑,神情木然地垂着头,避开不必要的遇见,跟在尹红蕖的身后走着。也不知过了几时,才听得耳畔一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