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西落,靠东的方向徐徐升起一弯月亮,散下半弧微凉,冲淡人间酷热。
越钦带着栖乐入韵山县后,径直去闻家拜访。
闻家很是别致,栖乐刚走过框画隔屏,飞来一阵韵味的滴水声,据说竹节用得巧,无需琴弹,自有音赏。
越钦注意到栖乐侧耳聆听这阵清音雅乐,面上挽着浅浅笑意,他问:“喜欢?”
栖乐平静道:“我若是说喜欢,星纪难不成要学艺,在世子府也置一个。”
越钦发觉栖乐很擅长将他心中溅起的风月火星,一点一点的掐灭:“这种事情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
“巧思费时,我说出来,星纪便不用准备无惊喜之事。”
越钦:“……。”
沉默中,忽而有书童前来相迎:“越星纪,斋主让我引你去见闻书舍。”
“有劳。”
不多会,就在两个山丘之间,栖乐看到临空的长廊,像是漫步山丘之间的萤火,与暮霞相约共舞。
他们沿着其中一处山丘蜿蜒而上,希夷、鸿蒙和张檐在下面等。
须臾,他们进入见闻书舍的入口,入口上置一木匾,上书“凡入此斋,均为知己。”
书廊约莫十二尺宽,里面陈设很简洁,中间两排书柜,两侧临窗放桌椅,窗亦是二重窗,一重明窗,一重纱窗,窗两侧悬挂风灯,无窗的地方,则设壁龛灯。
烛火不明不暗,视物刚好。
都说长廊避雨,竟然有人用长廊来藏书、读书和会友。
约莫走到长廊中间,微微可以听到“刷刷”翻书声,挪近一看,中间的桌椅上坐着一浅蓝少年,
恍若月下青竹,清疏中没有萧瑟之态。
想必这就是袭其家学、才学广博的闻家长子闻烛,也是韵山县新任县令。
书童唤了他一声:“斋主,越星纪及其夫人到了。”
闻烛将书签夹入书页,小心覆上,才站起来,看向来人,淡淡一笑,似风息竹止:“上茶。”
互相见礼之后,越钦和栖乐挨窗落座,看着摆在桌上的白瓷杯,不免想起一桩逸闻。
从前有一画家,性嗜茶,他自制了一款茶,核桃松子肉和白糖成小块如石子,置茶中,出以会客,名曰清泉白石。
他开口:“斋主,这就是清泉白石?”
“正是,请越星纪品鉴。”
栖乐也只在书上见过“清泉白石”,一听说就是那个茶,也端起来尝了一口,除了核桃香,甜得很。
一旁先一步尝过的越钦正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于是道:“茶是好茶,只是不合我的口味,可否向斋主讨一杯清水。”
闻烛看了书童一眼,不多会重新端了一杯进来,越钦不动声色地跟栖乐的茶杯交换,跟在素山别院一样顺手。
不得不说,他总是在这种细节上很周到。
在栖乐喝水解腻时,越钦直接向闻烛道明来意:“斋主,陛下欣赏你的才华,让我来,请你入朝堂。”
“越星纪应该知道,我不言是非、不侈荣利、闲谈古今、静玩山水许久,燕都不适合我。”闻烛婉拒道。
“斋主撰写熹平国史,不就是剑走偏锋,谋一个出山之路。”
闻烛适才只是试探,听到越钦如此坦诚直接,不再迂回:“古有人三顾茅庐,不知越星纪要如何请我出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