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火,烧水,将剩下的餛飩一股脑儿全倒进热锅里,蒸汽腾腾里,隱约瞧见那些白里透红的餛飩鼓着饱满的肚皮在水里一上一下地翻滚,一股肉香气扑面而来。
女人坐在灯光的暗影里,远远看着这一锅热腾腾的餛飩被老板技术嫻熟地捞出,抖了抖水,哗的一下倒进塑料碗里。
&ldo;葱花香菜都要么?辣子要不要?
&ldo;辣椒就不要了,老人家肠胃不好,其他的小料都加点吧。
&ldo;好嘞!
胖老板加完料,盖好包装盒,塞进塑胶袋里打了个结,插上一双筷子跟塑料勺,殷勤地递过去,&ldo;一共八块钱。
女人掏出一张十元的纸幣轻轻放在桌上,轻声道谢,接过餛飩,走出几步又回过头看了眼胖老板,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笑。
老板见状,心里觉得奇怪,忽然想到了什么,叫住她问:&ldo;对了,你老母亲叫什么啊?我看看有没有印象。
女人站在那里,眉眼纠结一处,过了一会才答道:&ldo;人家都喊她付三婶。
说完,扭头跑了,瞬间不见了人影。
胖老板疑惑地摸摸下巴,灭火,收傢伙。这时,婆娘从里屋走过来,问他在跟谁讲话。胖老板将方才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没想到婆娘大吃一惊,叫道:&ldo;付三婶?烧麦岗那个瞎子三婶?
&ldo;对啊,怎么啦?別告诉我她死了。
婆娘翻查灶台,找出那一张纸幣,在灯下仔细看了看,忽然狠狠敲了胖老板的额头,骂道:&ldo;真晦气,最后一单见鬼了!
那是一张千元冥幣。
第二天夜里,临近十一点时,胖老板看了眼头顶上忽明忽暗的路灯,忽然心头一颤,他赶紧熄火收拾东西,招呼在后厨帮忙的婆娘过来帮手。
这时,一只细白的手腕捏着一张纸幣出现在他面前:&ldo;老板,我要一碗餛飩。
视线上移,只见淡青色的齐胸襦裙随风轻摆,又是昨夜那个女人。胖老板脸色煞白,就连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ldo;还
跟昨晚一样么?
女人点点头,表情也不似昨夜如水般温柔,冷冰冰的像刚从冰柜里拿出来的餛飩馅。婆娘在后厨忙活了一阵,刚准备过来,胖老板忙拦下她:&ldo;你过来捣什么乱?赶紧给我擀点餛飩皮。
一边说一边挤眉弄眼,婆娘跟他多年夫妻,眼睛瞥见站在门口的那道女人的身影,立刻懂了,拿着擀麵杖进入有门帘遮挡的后厨,假意做餛飩皮。胖老板挤出满脸笑,招呼客人坐下,这才慢吞吞点火,烧水,一边跟客人閒聊。
&ldo;你家老妈妈身体还好吧?
女人坐在阴影里,长长的黑髮垂在胸前,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嗓音幽幽,在这夜色里听来分外淒凉:&ldo;年纪大了,走不动路,只能躺在床上,唉,是我不好,没有好好照顾她。
胖老板拿着抹布正无意识地擦拭着桌面,听见此话,他抬起眼看向那道孤独的身影,轻轻嘆了一声:&ldo;人老了,总要经歷这些,做子女的要看开点,生老病死,只是寻常。
&ldo;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只希望能多陪陪她,让她有尊严地离开这个世界。我只想求这一点,希望她能在这最后一段时间里过得像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