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云扯了扯嘴角:“我哪里算是贾家正经主子,再说,咱们哪比得过林家出手阔绰。”
翠缕忙说:“好赖都是姑娘的心意,凭他们怎么说,收了礼的那几个姐妹总归记得姑娘的好。”
湘云摇摇头:“若我父母还在,我手头也不至如此拮据,叫人白白看了笑话。”
好在湘云就是湘云,转头就又去怡红院,给袭人送戒指去。
她去了怡红院,袭人接了礼自是欢喜,又拿出前日粘的鞋帮子,求湘云做。
可人在外头听见,冷笑一声,自个儿打了帘子进门:“袭人,快别麻烦客人,咱院里十八个丫鬟呢,怎的就没一个人做得针线?”
一顿说得袭人面红耳赤,可人又道:“若是我们伺候的不好,你大可去求了老太太、太太们或换人、或再进人,怎的还寻了主子帮你做针线?”
湘云替袭人说话:“我们是自小一块长大的,正好闲着做几针,不碍事的。”
可人笑眯眯:“先头宝姑娘在外面说什么史家姑娘在家里一点做不得主,又说史家贵为侯门却不用针线上的人,差不多的东西都是府上女眷自个儿动手,既如此,史家姑娘哪里腾地开手?”
湘云一听,脸先涨红,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翠缕先指着可人骂:“你这蹄子怎可如此说我家!史候是持家谨道不说,你们议论亲戚是何道理?”
说着便要往外走;“来啊,我们去老太太跟前问问,府上的丫鬟议论史候家,瞧不起老太太娘家是怎的。”
袭人忙上前阻拦,可人仍旧笑眯眯:“姑娘息怒,怎的就恼了,这也不是我说的,是宝姑娘说的,怎的就算我的了?”
吵闹的动静大了些,宝玉先进来:“我在外头院子里会一会兴隆街的大爷,怎的一会子功夫院子里就反了天堂?”
袭人瞧见宝玉,只抽抽噎噎不语。
可人在心里冷笑一声,却扭头装出委屈的样子:“宝二爷评评理,袭人让史大姑娘做二爷的针线,我瞧着很不成礼,二爷素来爱护史家姑娘,哪里舍得让她做这些活计?”
这可说到宝玉心坎上去了:“湘云妹妹,是袭人不是,她素来主持我院中杂务,倒养得托大了,竟先指使起主子来,我先跟你赔个不是。”
袭人一听,心中酸楚,两人已有夫妻之实,却落在宝玉心里还是将史家姑娘瞧得比自己重要,不就是因为自己生了个奴婢之身吗?
面上还要装的大度,跟着赔礼:“史姑娘,是我造次了。”
湘云先一把拉起袭人:“快起来,咱们的交情,说什么赔不赔礼的。”
宝玉又扭头安慰袭人:“你呀,素来贤良惯了,不过是些针线活计,交给下面的小丫头去做就是了,何必亲力亲为?”
袭人腼腆说:“我多做些,别人就少些劳累,那些个丫头心里还惦记着玩乐,就让她们多松快松快。”
也不知她多厚的脸皮才说得出来这样的话,可人微微笑起来:“这么着,袭人姐姐虽体贴,到底不能累着她,趁着今儿大家都在,就把手里的活计分给大伙儿好了,院里也不养闲人。”
宝玉先高兴:“这个好!”
袭人却支支吾吾起来:“我自己个能做得来,就不用累着你们。”
这话可说得奇怪,明明自己做不过来央求亲戚家的姑娘做,怎么有人分担还不高兴呢?
湘云心直口快先说出来:“既今儿个有宝玉给姐姐做主,姐姐不如分下去给下面。”
袭人想来想去,才说:“都是些宝玉贴身的衣物,不好叫闲杂人碰……”
宝钗知道湘云来了,就急急忙忙往怡红院赶,湘云和宝玉幼年时也是玩伴,到如今湘云称呼宝玉都为“爱哥哥”,宝钗心里到底还有几份担心,想着要看紧才是。
刚进院,就听得屋里说什么贴身衣物,精明的她赶紧住了脚,站在屋外静静倾听。
可人“噗嗤”笑出声:“姐姐这话可有趣,那么多贵门侯爵人家,难道人家的贴身衣物都是自己做不成?我听闻大长公主一日换一身,难道都是自己一针一线缝的?”
这话有道理,袭人脸刷的红了,可人却不放过她,装出困惑的样子:“一样是丫鬟,怎的我们是闲杂人,姐姐就不是了呢?”
袭人虽然与宝玉有过床帏之情,但到底没有过过明路,连个通房丫头都算不上,因而被可人这么当着众人面子挑破,一时脸上挂不住,眼看就要哭出来。
宝钗在屋外也心神不好,她固然影影绰绰知道袭人跟宝玉的事,可这么被人再三强调,心里总不大受用,因而又静静悄悄自己走了。
屋里宝玉看袭人低声啜泣,湘云斜睨,可人不依不饶,一时也恼了:“几件衣服,哪里就劳顿了几个姐姐,早知道我就是少穿几件,也省的几位姐妹们为得这事情烦恼!”
说着就要去找剪子剪自己衣服,袭人忙住了泪,不住的苦劝,众人闹了一场,才好了。
众人原以为此事就这么了结了,谁知道一波不平又起了一波。
原来保龄侯史家和忠勇伯卫家前些天定了亲,说定了府中史湘云和卫若兰的婚事。
卫家问名合八字之后觉得妥当,将卜婚的吉兆通知了史家,并准备纳吉。
这是史家大事,保龄候夫人也请了贾母上门,若是平时贾母自然是懒怠出门的,可是想起黛玉那天所说,便自己带着王夫人并几位待嫁姑娘们一起去道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