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浩天跟着蓝衫男子进了宅邸,顺着高墙走了一路。
也路过许多院落,许多厢房,都没有停。直到庭院深处,蓝衫男子才推了门:“修士大人请。”
此时的唐浩天已经有些回神,顿时犹豫起来,只站在门口不动,顺着吱呀敞开的枣红se门扉看向屋内。
洞开的大门,能够清楚地看见屋内的摆设,是极为古朴华贵的装潢,桌椅和几案都是紫檀木的,摆满珍玩的多宝阁上面还鎏金镶嵌了玉石,自横梁垂下的琉璃珠串,隔开了内室。
晃动的琉璃珠串的间隙,隐隐约约能看见后面的雕梁g花的大床一角。
唐浩天望着那只窥见一角也能够想见雕工jg湛匠心独运的床榻,越发犹豫了。
“唐浩天。”
从内室传出的声音,打破了唐浩天的犹豫。
快步跨过门槛,绕过多宝阁,撩起珠帘,唐浩天看见了半倚在床榻上的男人。
宽阔的床榻上,厚厚的被褥里,一贯戎装示人的男人褪下玄衣,不再带刀,没有血se的惨白唇se淡化了唇峰,透出几分荏弱来。但是那张脸,端正,y朗,依旧果敢刚毅,赫然是失踪多时的郑德海。
“大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
郑德海反问,唐浩天却顿时哑口了。他该说什么?难道他还能当着郑德海的面说出文武大臣们盛传的揣测——青衣卫使已经被夏知秋切块剁碎,抛进了京都的护城河里,尸骨无存?
郑德海却似乎读懂了唐浩天的沉默。
“这些年,羽林卫让夏知秋调教得不错,但我青衣卫也不是吃素的。”
这样说着,郑德海的语气十分温和,锋芒尽敛,却又在含蓄的微笑里,迸发出睥睨天下的傲气。
唐浩天在那样不能亵渎的孤傲里,只能呐呐点头:“是。”
郑德海看着唐浩天,招了招手:“唐浩天,你过来。”
唐浩天走得近了,郑德海苍白虚弱的面se唇se看得越发清楚:“大人受伤了,是夏知秋?”
郑德海摇头,并不解释,只扬声:“吩咐下去,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
“是。”门口幽幽传来蓝衫男子的声音,接着,唐浩天听见门扉关闭的声音。
房门闭合,只留下郑德海和唐浩天两人的室内,越发显得郑德海的声线温和刚毅:“我冲击元婴失败,已是大限将至,我连元婴都没有修出来,这身修为留在皮囊里也是无用,不如传给你。”
唐浩天一时缄默,没有做声。
郑德海看出唐浩天心中惊疑,略略一笑:“其实,你原可以称呼我一声师兄。”
唐浩天越发惊讶:“大人亦是蓬莱门下?”
郑德海点头:“师承贺万山。”
贺万山,这个名字出现得太突然,猝不及防,顿时让唐浩天想起那在开云村中,迎着暮光,坦然就si,寸寸化为灰烬的元婴大能。心下疑惑怅然,乱成一团:“贺师叔乃是蓬莱门中有数的元婴大能,一介修士,大人却是武人……”
郑德海听懂唐浩天言下之意:“我以武入道,年少结丹,停留结丹巅峰百载,大限之年,方遇见师尊,拜入门下到现在满打满算不过六年。我拜入师尊门下,原也不是有心清修证道,世间有几人能坦然就si,不过是大限将至,想着另辟蹊径,跻身元婴,延展寿数罢了。”
这是人之常情,亦是私心成算,郑德海坦然相告,唐浩天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郑德海继续说下去:“师尊仙去,我本以为元婴无望。不想昆仑仙君主动联系,告知师尊羽化之时,存了一息武者强识于你的t内,若我能够参透,或许破境有望。我求生心切,便应了。”
电石火光的刹那,唐浩天脑海闪过许多念头,陡然之间,只抓住一息:“当日,大人在慎刑司……”
郑德海点头:“不是临时起意,一开始,从你还踏上‘方丈之地’起,我就选中了你。”
唐浩天又问:“我被抓入太平司,大人出现,似是要阻止夏知秋,却不过言辞一句,立时遁走。”
“夏知秋的武技与我一脉相承,当时也是结丹巅峰,那武者强识于我有何用,便于他有何用,”郑德海也坦然相告,“可惜我到时,木已成舟。”
唐浩天接了下去:“所以说,如今夏知秋晋阶元婴,是因为参透了藏在我t内的武者强识。”
“机关算尽,却是为他人做嫁衣,”说到这里,郑德海微微一叹,“我当日对你所做的种种,均是怯si生出妄念,如今大限将至,便将修为传予你,算是偿了因果。”
外面忽然起了喊杀声,金石之音不绝于耳。
郑德海侧头一望:“倒来得快,我们时间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