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神琉辉从怀里掏出一支烟点上,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也开始喜欢用烟草来麻痹自己了?他苦笑一声,将将燃未燃的烟摁灭在墙上,他觉得,他越来越不像他了。从前的他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示弱,绝对不允许自己在他们面前露出软弱的一面。那么,如今的自己,到底是受了谁的影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想事情想的这么专注,连逆卷怜司站在他身后许久,都没有察觉到。逆卷怜司轻咳了一声,说道:“抱歉打扰了。”思绪被打断,无神琉辉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逆卷怜司,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了。原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他对逆卷家的人着实没有什么好印象,这次如果不是为了唯的事情,他也不会想着同他们一起做个什么事。看到对方的态度,逆卷怜司也不打算废话,客套的话说的够多了,便直奔主题:“这次回去你打算怎么办?要杀了她吗?”他口中的“她”指的是无神辉夜,但无神琉辉此刻心不在焉,依照他的了解,这位逆卷家的二少爷一直和逆卷修那个家伙不太对付,所以自然而然地以为逆卷怜司说的是逆卷修:“如果真的杀了他呢?你不会难过吗?”血缘摆在那里,就算两个人之间再有隔阂,他们毕竟是亲兄弟,逆卷怜司这个家伙难道一点也不动容吗?逆卷怜司眉头一皱,却是不知为何,心口竟有些隐隐作痛,杀了她么……他曾经想过的,想过无数遍,但不知为何,在最后的关头,他总是下不去手,一如当年他放火烧了她的整个村落,杀了她的全家,但对她,他却始终做不到。看到对方沉默,无神琉辉唇角微微弯了弯,到底还是兄弟,这个人的心肠也不全是冷的。他想了想,说道:“我只想夺回我的妻子,我只想和她平平淡淡得生活下去,剩下的,我其实不在意。”纤华洗尽之后的返璞归真,他只是想要自己简单的幸福,想每天醒过来时候看到那只小猫咪酣睡的模样,想吃到她亲手做的可口的饭菜,想和她一起做这个世间夫妻做的任何事……他只想让小森唯回来,想和她一起简单平淡地生活下去。和她总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他还活着。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经这么爱她,这个名叫小森唯的女孩,这是他的光,是他穷尽一生都想守护的爱人。逆卷怜司看着无神琉辉提到小森唯时的神情,原来爱情真的会改变一个人吗?不管神情话语再怎么不屑,可是眼睛是不会骗人的,每次提到那个女孩,他无神琉辉的整个眼睛都在放光。如果他没记错,安曾经也是爱着眼前的这个人的。爱啊,这个字似乎与自己遥不可及。逆卷怜司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声音缓慢低沉,似乎是酝酿了许久才说出来:“你有没有想过,她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是你们逼的。”如果当年,她从那个地狱一样的地方回来,遇到的是一群对她宽容爱护的家人,是对她呵护备至的爱人,依照她从前的性子,或许早已经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了,又怎么会走到今天这样的境地?从一个绝望,到另一个绝望,如果说曾经的经历是她跌入地狱时留下的满身疤痕,那么这群人的不理解与厌恶则是将她身上的疤痕一点一点的撕下来,冷漠地看着她鲜血淋漓无力挣扎的模样。无神琉辉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逆卷怜司口中的那个人竟然是无神辉夜,他不知道,原来这个人也是在意那个女人的吗?他们之间……有过交集吗?但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说:辉夜变成现在这样样子,是他们逼得……是么……竟是这个样子么……他想起四年后堕天使的悲鸣神赎听说,人只要虔诚地忏悔,神就会宽恕她所犯的一切罪行,这是真的吗?市中心的天主大教堂最近来了一位不速之客,那人裹着一身纯黑的头蓬,整张脸掩盖在斗篷巨大的帽子里,依稀能够根据身材辨认出这是女人。她每每到来都是在午夜零时,独自一个人坐在教堂的一角,一坐就是一整晚,第二天天亮了,她便再不见踪影。教堂的神父说这或许是恶魔,又或许只是一个想要寻求上帝宽恕的可怜家伙。对于无神辉夜而言,来这个地方只是为了寻求心灵的自我救赎。听起来有些自欺欺人,她的杀戮太重,连带着灵魂都沾染了血腥的味道。对于像她这样的人而言,他们都不知道未来即将面临什么,或许有时候只是迫不得已。里克特叔叔说,血族残余的那些贵族,将她当做洪水猛兽,谈之色变,甚至有些人私底下联系了血族猎人想要她的命……要杀她么,辉夜觉得,这些人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她犯了这么深的罪孽,真的可能被上帝救赎吗?她不知道,但她想,哪怕只有一点点希望也好,总还要试一试的。万一呢?万一成功了呢?曾经的她总在想着,既然白昼把他们从世界中剥离,那她便不会怜惜地在永夜中沾着鲜血走下去,犯下一切罪恶,祭奠曾经的自己。精心设计的轨迹只是为了年幼时被黑暗吞噬的记忆和给对方一个活下去的理由,他们用那些无辜的生命祭祀着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还有这漫漫的暗夜之旅。逆卷修曾经对她说:这个世界上最绝望的,是人生,不是爱情。辉夜想,他们之间的爱情,其实算是畸形的吧?或许连修自己都搞不清楚,他究竟喜欢她什么,或许他只是喜欢对她的“喜欢”,因为年少时的执着,因为这是他迄今唯一的精神支柱,所以他才不肯放手,执拗地说着“喜欢”,执拗地告诉她他爱她。但即使是这样的爱情,她也想要在阳光下正常一次——如果神能够宽恕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