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璋人都是爱赚钱的,这一年过去一年来,每年每月每天要做的事情那么多,谁还去关心一个已经被抄家的小孩的死活?”
“得有……三四年没见到余家那个傻子了吧……哦对,你开始问的那个金矿山到现在还是挂在余家名下,余家出事后那一带就一直闹鬼,久了也没啥人敢接近。前阵子突然传出来里面的金矿山被炸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炸得,没人敢进去看。倒是官府老是来问我们这些大户的矿主,让我们合计合计要不端了那矿山。可余家那小子又找不着……客家,我看您似乎是在找余家那孩子,若是找到了,能不能把他带过来借我们几个时辰,我们让他把那矿山产灭的契约签了,好歹那么大块地的矿山,不用了也别占着地儿……”
齐与晟告别了矿主,又一路去了那座应该是被邵承贤买下来的、但挂名却是余氏的金矿山。那一带的确如传闻,没有一丝生气,大夏天的依旧阴森一片。
矿山被齐与晟的人翻了个遍,承恩殿的人没有信鬼神的,但就如所料,里里外外能进入的地方都去检查了,除了被炸毁的痕迹外,没有其余对查案有价值的信息。
就连跟邵承贤有关的一丝交易往来的证据都没找到,虽然齐与晟早就明白——既然是邵承贤私自买的金矿山,那么里面有关的所有信息邵承贤肯定都会想办法销毁,这个是朝廷官员背着陛下私开金库后都会去做的。
尹小匡还在旅店,齐与晟不想在外面时间久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下意识担心尹小匡不在他的眼前,就会发生什么事
黑市拍卖场,承恩殿的大火。
齐与晟转身就要离开这片荒凉的郊野,头顶是暗淡的云雾,南境的气候永远的温润,夏天经常容易下雨。
沙沙沙。
身后的芦苇荡里,忽然传出一阵细微的摩擦声。
齐与晟捕捉到这丝微弱的声音,转头,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大雨即将而至,水雾正从不远处的沼泽中缓缓升起。
沙沙沙,沙沙沙。
回到旅店,齐与晟打开门看了眼尹小匡住的厢房,他出去了得有一个白天,尹小匡已经醒了,正抱着画本子在看,看的张牙舞爪的。
齐与晟上前去,与他温存了一小会儿。末了到了饭点,尹小匡说饿,想吃芦花鸡,这是玉璋州的特产,齐与晟吩咐随从的侍卫去买。侍卫一溜烟买回来,摆在客房的桌子上,还有好多甜甜的绿豆糕,冰镇的凉粉。尹小匡眼睛都变得亮晶晶了,开心地穿好衣服下床去洗漱。
旅店的茅房统一在一楼的后院,毕竟是普通的旅店,齐与晟和尹小匡都不是很介意条件些许差。尹小匡欢天喜地地往茅厕跑,说得等他回来再吃啊!
齐与晟望着暮色下欢快的尹小匡,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岁月安好,佳人相伴。
刚好遇见你。
尹小匡从茅厕里出来的时候,是捂着小腹部爬出来的。
肚子上捅了一支很锋利的刀,深深地扎入身体内,雪白的衣袍上全是血。
“里面……有坏人……”他贴着茅厕旁边的木板墙,身体摇摇晃晃的,伸手指了指身后,一溜烟昏了过去。
“小匡——!”
齐与晟疯了般夺门而出。
这个变数实在是来的太突然,让在场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的,齐与晟也顾不上自己是秘密前来,直接亮了朝廷的通行令,抱着鲜血淋漓的尹小匡,对旅店店长吼道,“找大夫来!”
那刀子捅的挺深的,尹小匡被抱到客房里的床上的时候,都快没了意识,痛到根本说不出话。齐与晟向来不喜外露表情的脸突然就像是被撕破了皮,什么样子的担忧害怕与愤恨都统统显露在面部上。
大夫很快就请了过来,看了眼伤口,神色肃穆,说必须立刻做处理,再晚一点儿,恐怕就要没命了!
齐与晟抿着嘴,站起身,突然就撩开长衣,“扑通!”下子给那大夫跪下了,“求你,”
“救他。”
男儿膝下有黄金,齐与晟身为当朝最有权势的皇子,那更是一跪无价!
但这副膝盖,他已经不知道为了尹小匡跪了多少次。
大夫一进门就察觉到了这个坐在床边男人的身份绝对不凡,战战兢兢,拿着刀片往火上烤,凝重道,“在下一定尽全力!”
随行的侍卫全部出动,去捉拿那个藏匿在茅厕里的刺客。齐与晟则守在尹小匡的病床边,片刻不漏地看着大夫救尹小匡。
拔刀的那一瞬间,尹小匡似乎是被疼到了,疼醒了,突然救瞪圆了双眼。齐与晟大喊了一声“小匡!”,连忙扑了上去,但尹小匡仿佛只是被疼醒了,却根本没有意识,张大嘴巴用力喘息,磕磕绊绊地吐着,“疼……疼……疼……”
刀尖离身,腹部瞬间喷出了大量热腾腾的血,原本就瞪着双眼的尹小匡那眼珠子就像是马上就要跳出来了般,冒着大颗大颗汗珠的小脸一下子就扭曲了。大夫拔出刀,扔在了旁边的盆子里,沾满了鲜血的刀坠入水中,瞬间鲜血散去。
尹小匡张着嘴,眼白都要瞪出来,浑身抽搐,哆哆嗦嗦,喊着“疼……疼……疼……”。
齐与晟心快被揪到疼死了,他甚至在埋怨自己,为什么吃饭前会冒出来“尹小匡独自一个人就要出事”这种邪念,一定是自己的邪念影响到了他的男孩儿,齐与晟从来不信鬼神,但此时此刻看着尹小匡正在受皮肉之痛自己却不能替他分担,他只能用这种念头来惩罚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