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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峰的心渐渐沉下去。安东的声音继续飘过来：“跟你母亲离婚后，他也不是真的清心寡欲，也遇见过想结婚的女人，是真的想结婚那种，不是年轻主动往他身上贴的小姑娘。”“可就因为那女人不喜欢孩子，想让他把你送出国，图个眼前清净，他二话没说，直接跟她分了，断的干干净净。”“他跟我说过，你是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他做的所有事，都是以不牵累你，不伤害你为前提。”霍峰忍不住问：“那为什么……”为什么他会让我在那份文件上签字。这件事一直压在他心头，喘不过气，一想就疼。“那是因为——他也被骗了。”“我在你爸身边三年，一直小心翼翼，直到后来，事情渐渐变得复杂，你爸也开始怀疑我。”“其实我早已经发觉他有收手的意思，因为他说过，你迟早要接管公司，他想把公司干干净净的交给你。”“摊牌那天，我跟他谈了整整一夜，警方已经掌握了大量的证据，他是怎样都跑不掉的。”“后来他已经决定去自首了，那时他说过一句话，‘我让小峰失望了’，我印象特别深刻。”“可没想到，最后那份文件，被程越掉了包。”“程越？”霍峰知道这人，是霍氏的元老之一，是他爸的左膀右臂，霍峰管他叫“程叔”。安东嗯了一声：“之前你爸提过收手的事，程越不同意，又怕他一意孤行擅自做主，知道他最看重的就是你，所以暗中替换了本来那份文件，换成了你持有股份的那家公司，想以此威胁你父亲，只是没想到你父亲会直接去自首，坦白一切，他也是后来才知道最后那笔生意走的是你那个公司的账。”“那公司之前是最干净的，是他留给你的后路。”霍峰沉默许久，头埋进膝盖里。安东看了看手机，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两人站起来，霍峰不知该说什么，安东冲他笑了一下，拎着包，转身往入口走，走了没几步，就听后面霍峰说：“有时间……带晴姐来帝都吧，我请。”安东没回头，可看背影就觉得他似乎浑身都轻松了不少，他手臂大力的摇了摇，脚步轻快的拐进了候机室的大楼。霍峰原地站了一会，摸摸脸上的伤，刚才不觉得疼，这会倒是来了感觉，安东下手也够狠的，估计都青紫了。他从另一条路转回车的方向，在车外头就看见楚恬靠着副驾驶的靠背，头歪在车窗那侧，已经睡着了。霍峰看了她一会，没上车，绕到副驾驶那头，胳膊趴在窗框上，一只手伸过去帮她理了理刮在睫毛上的碎发。楚恬眉毛轻蹙，头一转，醒了。睁开眼睛就看到霍峰，那句“你回来了”还没说出口，就惊见他一脸的伤，楚恬赶紧坐直，捏着他下巴来回看：“你这怎么了？你们两个打架了？”霍峰没答她，弓着身子趴在窗框上，就这么直挺挺的盯着她看。楚恬被看的发毛，低头扫了自己一圈，又蹭蹭自己的脸：“你怎么这么看我，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霍峰忽然笑了，不知为何，楚恬觉得他这个笑跟以往很不一样，好像……更纯粹，更轻松。“媳妇儿。”“嗯？”“陪我去看看爸爸吧。”霍峰处理了手头的事，楚恬也加班赶出了新一期的小视频，俩人简单收拾了一下，回了岳城。再次站在第二监狱门外，楚恬轻轻拉住霍峰的手，霍峰转头垂目看她，默默攥紧了她。这里对霍峰来说，是一辈子都抹不掉的记忆，他从没说过，那两年他是如何度过，楚恬也从不问，她怕问了，霍峰还没怎么样，自己先哭起来。在门口出示了身份证，又过了安检，两人随着工作人员的指引，坐在探监室外头等，这里不叫“探监室”，叫“亲情会见室”，今天是探视日，来探监的人很多，窗口只有四个，需要排队，不少人都坐在外头等。楚恬挽着他胳膊，俩人面前不远处就是一堵墙，上面工工整整贴着两行大字：坚定改造信心，诚心悔罪，面对现实。她怕霍峰心里难受，拽了拽他胳膊，指着窗边的位置：“咱们去那坐吧，那边靠窗，通风。”霍峰随她，俩人刚站起来，就见对面门开了，出来一个小媳妇儿模样的姑娘，眼睛湿湿的，身后跟着狱警：“29号。”楚恬脚步停下，抬头看他，霍峰稳了稳心神，“走吧。”里面一共四个窗口，一眼看去，最里面靠墙的座位空着，霍峰走过去，站定。霍振海已经等在里面了，他见到霍峰似乎不是很惊讶，应该是狱警已经告诉他来人是谁，他有了些心理准备。楚恬在后头轻轻推了推霍峰，“坐下吧。”霍峰被动的向前迈了两步，坐下，盯着里面四年没见的父亲，他没拿起电话。不知道第一句话该说什么。霍振海眼神向后移，见到楚恬，微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伸手把电话拿起来，放在耳边。在牢里待了四年，霍振海眼神里依旧有一股磨不掉的睿智范儿，炯炯有神，只是身体佝偻了不少，没有以前看起来硬朗。楚恬把电话拿起来递到霍峰手中，自己从后头的墙角搬了个小椅子坐在他身边。霍峰攥着电话的手有些出汗，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最后他咬紧了牙，从嘴里轻轻蹦出一个字：“爸。”这个字太久没从嘴里说出来，有些生疏。霍振海的脸色明显变了，他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来了。”霍峰点了下头，幅度很小，不注意看甚至察觉不出来。又没话了。过了一分钟，楚恬有些着急，拉了拉他衣角，小声说：“说话啊，一会时间到了。”霍峰抬眼看玻璃对面的父亲，许久不见，他似乎苍老了不少，耳边的几根白头发特别显眼，其实以前他的头发也有点白，操心太多，头发白的比较早，他总是隔一段时间就染黑，还说霍峰结婚之前都得染，不然儿子婚礼上显老。霍峰脑子过了不少话，最终挑出一句说出口：“我结婚了。”霍振海脸色依旧很平淡，脸上似乎还挂了一点笑：“我知道。”霍峰楞了一下，明显意外。玻璃那头的人眼睛往楚恬那边扫了一眼，小姑娘正板板正正坐在那里，俩人眼神正巧碰上，楚恬冲他甜甜地笑了一下。“楚恬都告诉我了。”霍峰侧头看了眼楚恬，就听霍振海说：“她隔段时间就来看我。”自从楚恬知道当年的事后，每次回岳城都会抽时间来看霍振海，跟他讲霍峰已经结婚了，霍峰被一个很牛逼的公司签了，霍峰出息了，拿了冠军。他生活中的琐琐碎碎，只要想到的，都告诉霍振海，每次十五分钟的探视时间，基本都是楚恬在讲话，霍振海静静地听。画面感很强，如同自己亲眼见到一样。霍峰听里面霍振海说着这些，又转头看了楚恬一眼，她听不到对面的声音，有点无聊，正低头揪着霍峰衣服上的带子玩，在手指上绕了好几圈。发现霍峰看她，楚恬不知道怎么回事，询问的表情：“怎么了？”霍峰顿了顿：“没事。”似乎没那么尴尬了，霍峰心里轻松不少，话也渐渐多了起来。最后聊到比较敏感的话题，霍峰想了想，还是说：“安东都告诉我了。”“我……错怪你了。”霍振海顿了一瞬，拿着电话好半天没出声，末了说：“是爸爸没给你做好榜样。”他抬头看霍峰：“是爸对不起你。”霍峰的眼圈瞬间红了，他不想哭，用力忍着，也不想说话，一出声那鼻音就能听出来不对劲儿，他微微仰起头，让眼泪倒回去，缓了一会，说：“我现在过得跟好，非常非常好，我结婚了，而且马上要开自己的演唱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