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天木,学名叫擎天木,擎天树。木材质地坚硬,比一般木头都重。不招虫,耐腐蚀。也没有什么味道。是难得的好木头。这种木头,产在海拔800——1000米的的地区。在云州省,产地主要在云州的西部,云西少数民族地区。昆州这种平均海拔1500米以上的地方,是不产的,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引种成功。”“当年,我父亲负责厂里的技术改革,需要用到一种硬度高,耐腐蚀的木料。这种望天木,其实是我父亲最看重的,但是那个时候,刚刚建国交通设施落后。从昆州到云西地区没有铁路,公路也不好,运输太困难。最后只能作罢,选了另一种产地在昆州本地和省会云城的木头。这是我父亲当年最大的遗憾。”“我父亲是老一辈的知识分子,解放前的大学生。那个时代的大学生,都有家国情怀,有气节,有知识分子的风骨,他是不会随便拿公家东西的。但是他的确对那段木头充满感情,那段木头就像是他的另一个孩子。最后,他下定决心,找到厂里把那段样品木头留了下来。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给我讲这段故事,这段木头是我父亲送给我的第一件礼物,也是唯一的一件礼物。”“我参加工作以后,学了一些木工技术,试了几回以后,就用那段木头,做了这个箱子。那段木头,和那段木头做成的箱子,是我最宝贵的东西。”“你就是用你父亲送给你的最宝贵的东西,来装你的杀人凶器的吗?”卢一品几乎就脱口而出这句话。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情绪失控可能产生的失态,会让这场询问在一开始就失败。又迅速让情绪冷静下来。“惺惺作态。”卢一品的心里闪出这4个字。很显然,卢一品愤怒的是眼前这个连环凶手那种“温情脉脉”的伪装。“这箱子里的东西,对我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是需要一直铭记于心的。”这几句话,说得竟然有些动情,虽然田文明说话的时候,脸上还是没有变化。但他说话的语气,却流露出温情。这样的变化,在卢一品听来,却是毛骨悚然,不寒而栗。因为那箱子里,装着的有可能就是连续杀人使用的凶器。“这个老头,还真是个人不可貌相的家伙。”这个时候,还能有这种心态,不是疯子,就是真的内心强大。“卢一品,顾览,不要打断他,让他说。”指挥室里站着的刘余川突然做出了指示。他还是站着的,黄堃和聂云斌已经坐下。刘余川听出了不一样的东西——这个田文明,是个文字表达能力算是优秀的人。“弥足珍贵,铭记于心”。这都是偏书面,还偏抒情的表达方式。一个工厂的工会主席,能说出这种话来,是有一定文化修养的。在警察审讯罪犯的场景下,罪犯选择一种“话剧腔”式的表达方式,来讲述自己的犯罪心理。这个罪犯,不一样。在他说话的字里行间,有着对他故去父亲的深深崇敬。这会是个关键因素吗?“我知道,你们关心的是那两柄刀,也就是凶器。我会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的。但要说到刀,就得先从这块银白色的金属说起。这块银白色的金属叫白铜。那两柄刀,就是用这块白铜上切割下来的部分打磨成的。我,亲自打磨的。”“那块白的金属是白铜。白铜不是铜,是铜和镍的合金。说到合金,你们就不如我专业了。合金,不是简单把几种金属融合在一起,是有严格的比例的。比例不同,产生出来的合金金属属性也不同。说太多了,你们也听不懂。”“总之,单纯的铜是软,容易弯折。单纯的镍,硬度又不够。两种金属合在一起的白铜就不同,质地坚硬。强度硬度都显著增高,工业价值也显著提高了。”娓娓道来,逻辑清晰,用词准确。完全不像是在说明案情,而是在做科普宣传。稍前在做自己“杀人回忆”时“本应该”出现的自鸣得意,却在这时候出现了。制作凶器,比杀人更有成就感,更让他感到自豪,无比自豪。“我父亲田知赟,是南下干部,解放前的大学生。是最早的昆州水泥厂技术总工程师,后来又做了技术副厂长。我父亲焊工,车工,机修,汽修,样样精通,帮助昆州水泥厂培养了最早的技术骨干。是打下昆州水泥厂基础的人。我父亲在昆州水泥厂带过几个徒弟,都是早先的工农子弟。”“这些工农子弟,文化水平不高,但都很刻苦,有韧劲。个个学有所成,只是有的擅长车工,有的擅长机修。没有一个是全才。可我父亲呢,就是个全才。厂里的技术活,样样精通。不精通也不行啊,那时候,懂技术的人少,有文化的人也少。逼着学出来的。”